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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說起往事,神色里沒露出半分委屈,卻讓霍柏川心底為她生出更多委屈來。 “往后二姑娘若一時想看了,盡管與我說,我一定帶你去看?!被舭卮ㄕf這話時格外認真,可卻不敢看她,端杯子喝茶都笨手笨腳地幾乎翻了茶杯。 鄭沅捂住嘴,彎起眼睛直笑。 明眸善睞,眼波瀲滟。 好不容易吃上一口茶的霍柏川差點嗆到了。他靜了靜心,也談起了自己:“我自幼也不在京城長大,跟著父親兄長戍邊,每逢三年便要換防,涼州、大寧、葉城都呆過,我…沒什么有趣的事,成日里不是練兵便是巡邊,姑娘家恐怕不愛聽這些……” 雖然這么說,但講起邊關的霍柏川光彩奕奕,眼眸都被點亮了一般。 “我很有些想聽,”鄭沅手撐著下巴,思索著,“不知邊關是何模樣?我只學過‘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真是如此么?” 霍柏川便為她講塞上風光,沙堆似雪望不見邊際,羌笛幽怨聲聲訴著鄉情,說起草原獵狼的驚險、輕騎橫渡沙洲的暢快、烽火臺上看雪的孤獨。 鄭沅聽得專心致志,她仿佛看到了原書里從來沒有展現過的霍柏川。 書中出場的霍柏川因長期殘疾,陰郁沉默、脾氣古怪暴躁,讓本來也嬌生慣養的程湘慈難以忍受。 但他現在像個只裂了條縫的玉合子,還沒毀壞徹底,鄭沅尚能膠一膠補一補。 說到最后,兩人都忘了時間,直到聽見霍夫人在外頭干咳不已,才驚覺時辰不早了。 “我該回去了?!编嶃淦鹕?,招手把琵琶喚過來,打開藤箱,“我先前聽聞五爺常有些咳嗽,知道今日要來,便做了些秋梨糖,若有嗓子不舒服時,吃上幾顆也有益處……還有條毯子,也做得倉促,五爺別嫌棄……” 霍柏川聞言怔住了。 琺瑯繪春鳥牡丹的罐子里盛著一顆顆花形的糖,蓋子揭開便能聞見清甜的梨香。 墨藍色緞面的毯子疊得整整齊齊,針腳細密顯然下足了功夫。 霍柏川怎么也沒想到鄭沅竟還為他精心備了禮物。他原本都以為,程家姑娘未必愿意來見他。 他想過對方會拒絕與他相見,還想過對方會專程來罵他一頓,卻沒能設想到,程二姑娘來了,他們還那樣合契地談了好半天的話。 鄭沅見霍柏川望著案上的東西出神,便想悄悄走了,才轉身,就聽身后霍柏川說:“我的腿好不了了?!?/br> 鄭沅回頭。 “現在還能后悔,”霍柏川定定看著她,有些艱澀地把話說下去,“只要二姑娘開口,我們的親事即可便能作廢,我……” “其實,聽說許的是你?!?/br> 鄭沅打斷了他的話,彎了彎眼睛。 “我很高興?!?/br> 所有難以言說的猜測自卑全被這一句擊碎,霍柏川頓時心如擂鼓,似有大江大河倒灌進來,把整顆心都脹滿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去,昨天時間設置錯了,今天補雙更。 第7章 將軍的沖喜小娘子07 將送程家的馬車駛出二門,霍夫人便按耐不住,一步并作兩步往小兒子院子里去,一進門便拉著他問:“如何?程二姑娘好不好?” “娘,別問這個?!被舭卮ú蛔栽诘仄查_頭。這怎么好宣之于口?在背后貿然議論姑娘家,虧娘問得出口。 “呦,現在知禮了,也不知是誰提的要私下會面,”霍夫人極不文雅地翻了個白眼,“你不說我也知道,拉著人講了半日的話,我看你滿意得不得了?!?/br> 霍柏川逃避地側過上半身,拿被子蒙住自己,“娘,我累了,您快回去罷?!?/br> “成,我走?!被舴蛉丝粗鴥鹤踊謴土松倌耆嗽撚械娜藲鈨?,心里開懷得不得了,“我讓你大哥大嫂明兒就去程家,趕緊把后頭的禮過完,婚期就訂在下月最好,天還不太冷,秋高氣爽,可以在園子里擺席面,多擺幾桌……” 霍夫人扶著丫鬟的手起身,看向床上那鼓起的被窩卷,“五哥兒,你可得抓緊養好身子,可不許再怠懶吃藥了,否則,你讓人家新娘子一個人拜堂不成?” 本沒指望他能有回應,可沒一會兒,悶悶地傳來一聲:“知道了?!?/br> 聽到那句回答,霍夫人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父母總免不了為孩子慮之深遠,五哥兒這病灶多半在心,光治好了身子骨也沒用,得用個念想牽著兒子的魂,否則他還未及弱冠,自怨自毀,下半輩子可怎么過? “多大的人了,還害臊呢?!被舴蛉四_步輕快地往外去了,還一路念叨:“得找個厲害的和尚算算日子,還得發帖子,請廚子,程家那頭也得商量,可有的忙了!” 霍柏川早就猜到了母親所謂“沖喜”的用心良苦,也是他忍不住自私地放任這門并不公平的婚事的原因。 無數次看著日漸萎縮的雙腿都想發瘋,但仍然有個聲音在心底不停地問。 誰來救救他,告訴他,他這么茍且偷生,死乞白賴地活著,還有沒有意義? 他想和那些永遠留在了邊城的袍澤一般,馬革裹尸,魂守國門,都比今日要好百倍萬倍。 這些問題,他渾渾噩噩地想了許久,都得不到答案,但在今日見到程二姑娘后,他好像尋到了答案。 躺在床上發了會兒呆,轉頭和小廝說:“阿慶,把那兩罐子糖拿來,我親自收著?!?/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