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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別國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殺了自己的侍衛官,孟無疑厲喝出聲:“你這是什么意思?” “這人,與那道長是一伙的,孤今日送佛送到西,為孟太子一并鏟除叛徒,豈不是一樁美事” 虞光看著那身首分離的尸體,眼眸間不起一絲波瀾,聲音依舊冷淡,轉頭看向孟嬌嬌,復問道:“師妹,敘舊?” 孟嬌嬌緊了緊喉嚨,垂下眼眸看著腳下人頭,輕聲道:“鞋臟了,我回去換件衣服再與師兄敘舊?!?/br> 虞光沒說話,似是默認。 回到了岐陽宮內,孟無疑聲音低沉:“嬌嬌,我這就去和父王商量,你不準嫁!” 他眉頭挽成了一個疙瘩:“你剛剛看見了,那就是個殺人的瘋子!” 想起剛剛的場景,孟嬌嬌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沾滿了血腥味。 她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下心中恐懼,抬頭道:“此時悔婚,那便意味著我們想要撕毀和平協約,虞光絕不會善罷甘休?!?/br> “阿兄,你也說了,他就是個瘋子。如今他三十萬大軍壓境宋國,保不準我們一變卦,他的軍隊便會朝著我們而來?!?/br> “縱使伏珂有驚世將才,虞國地廣人足,我們沒有勝算?!?/br> 她將自己顫抖的手藏在袖口下,眼中惶恐逐漸鎮定:“我們已經開弓,沒有回頭路了?!?/br> 孟無疑知道她分析得一點兒沒錯,但是情感卻讓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放任自己唯一的meimei去送死。 孟嬌嬌看著他眼中糾結,又勸道:“我與虞光在回青山時未曾起惡,更何況我回京之前還救過他的命??v使他現在是個瘋子,也要念及兩份舊情?!?/br> “今日在碧華觀,他本該殺我滅口,卻還是留了我一命,我在他身邊應當還有回旋余地?!?/br> 孟嬌嬌雖說是在安慰孟無疑,可她說這話也是為了安慰自己。 碧華觀算出的卦象和今晚被她摔碎的玉如意;縱使她不信命運玄說,遇上今晚的虞光卻還是沒由來地害怕…… 她又安慰了兩句,送走了滿腔疑慮的孟無疑,這才讓果樂為她換裝。 沾了血的鞋底被放進銅盆里燒了個干干凈凈,唯余一絲揮之不去的血腥氣飄蕩在后院上空。 她褪下一身華服,穿一身素白襖裙,外頭搭了件緋色的襖子,帶著果樂來到御花園中。 月夜下,虞光一身玄衣,立于楊樹之下,一整夜風吹過,卷起他鬢邊發絲,遮住了那雙沉郁的眼。 恍惚之間,孟嬌嬌似是又回到了回青山中那個初夏的夜—— 那天晚上,她在繡壞了整整一框子香囊之后,終于勉為其難地從中挑選出了能看的一只,想要將它送給霍洸,就連名義就連送香囊名義她都想好了——為了感謝霍洸在機緣陣中救她出來。 那日有些悶熱,原本精神的夏蟬也像是失了活力,傳來幾聲有氣無力的鳴叫。大片大片的桑葉垂墜在樹梢,放眼望去,整個青山書院浸在一片幽綠之中。 她在書院里尋尋覓覓,天色將黑之時才在藏書閣外面見到了霍洸,結結巴巴地跟他打了個招呼,謝謝他救了自己。 霍洸那時還笑著拍了拍她的頭,讓她下次不可如此馬虎。 月亮剛剛攀上枝頭,她滿臉通紅,少年含笑,美好得有些不真實。 那時,她正欲從袖袍間取出香囊,一個師兄卻高呼著霍洸的名字,急急忙忙跑來,說琮楓墜崖了…… 琮楓比霍洸小一歲,兩人在書院自稱是遠方表兄妹,有琮楓在的地方,霍洸總在她身后一步之遙的地方看著護著,兩人就像是連體嬰一般如影隨形。 聽到消息的那一刻,少年原本溫潤的笑容凝在了臉上,緊接著像是一道旋風般奔去了后山。 她緊隨著霍洸趕到后山,山崖處圍了一眾弟子,卻獨獨不見琮楓的蹤影。 孟嬌嬌猶記當時月亮初初登上了天空,蒼白月色下,霍洸的臉青得不成樣子,表情慌亂而彷徨,是她從未見過的模樣。 不過霎時間,他的額頭便泛起了細密的汗珠,望著崖下深淵,似是出神,下一刻,他拔腿便往崖下急急掠去,似乎是著急著要在夜晚尋人。 斷崖下是一片密林,據說蛇蟲鼠蟻,豺狼虎豹無數,有時他們睡到半夜,甚至可以聽到密林中傳來的狼嚎聲,甚是嚇人。 看著虞光不管不顧的模樣,孟嬌嬌甚至沒有多想便拉住了他勸道:“大師兄莫急,密林危險,我們先去找掌院說一聲,到時候組織眾人結伴下去尋師姐也安全些?!?/br> 或許是霍洸心急如焚,片刻也不能等待,又或是她在站著說話不腰疼,他壓根兒就沒有搭理她,冷冷地斜了她一眼,輕巧地掙脫她的手便接著往山下行去。 當時,孟嬌嬌滿腦子都是山崖下的蛇蟲鼠蟻和他被咬得滿身是血的場景,也不知是從哪兒來的膽子和力氣,兩手死死拽住了他的手臂,就是不放人走。 愛慕的力量或許是巨大的,霍洸掙扎了兩下竟然沒有能掙脫她的桎梏,便厲聲呵斥了一句:“放手!” 她哪兒聽得進去這警告,攥著他的手就像是在拉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孟嬌嬌曾想過若當時她不那么倔,又或是沒那么喜歡霍洸,自己這春閨旖夢也許便不會破碎得那么突然,那么迅速—— 就在她死纏著霍洸不放手的時候,霍洸反手一掌,直直地打到了她的胸口上,將她震了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