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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那女子牽著毛驢,看著也不像是大戶人家的女兒,閔其樂難得良心發現地叫住她:“你等等,你是哪家的女子?我……” 他的話突然卡在了舌頭上,牽著毛驢的女子驀然回首,清風吹起了她遮住面容的薄紗,那張清麗的容顏在半遮半掩下仿若水邊的洛水神女,一雙秋水剪瞳更是猶如艷陽下的西子湖畔,叫他一時心跳加速腦中一片空白,竟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卻聽到那女子清脆地說道:“相逢即是緣,不必你還了?!?/br> 閔其樂那張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臉倏地又多了一道紅,腦中反反復復地想著這究竟是哪家女子,也不知道在哪里還能相遇…… 不同于閔其樂的春心蕩漾,人群中另一個戴著帷帽的女子卻是一張臉刷得煞白,她慌不擇路地轉身離去,步伐踉踉蹌蹌堪比酒醉之人,看上去像是身子不舒服。 一位路過的大娘扶了她一把,關心地問道:“姑娘,你沒事吧?” “走開!”女子卻是十分不客氣地推開了大娘,繼續撞撞跌跌地往前走,直到她上了自己那輛停在巷子里的馬車,接過侍女遞給自己的溫水,勉強喝了幾口才緩緩鎮定下來。 取下帷帽,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安排了方才那一場戲的白楚悠,可是她卻沒有登臺唱戲的機會,白楚蓮搶占了先機。她想好了所有,獨獨沒有想到會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而這個程咬金還是自己一心一意要弄死的庶妹! “世子夫人,您這是怎么了?”貼身丫鬟香蘭關心地問道。 “沒、沒事?!卑壮莆罩璞氖诌€有些許顫抖,叫她如遭驚雷的并不是白楚蓮的半路殺出,而是白楚蓮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她打好腹稿準備與閔其樂所說的話,一句或許是巧合,句句相同便絕不是巧合。 她滿心地驚疑不定,想著自己能得機緣重活一世,那白楚蓮呢?可是這些事前世未曾發生過,白楚蓮又是從何得知的? 白楚悠如今覺得自己比他人高人一等之處,便是她重活一世能知道今后之事,如果她的敵人也是重生的,那她還有什么優勢可言? 她按住自己怦怦亂跳的心,自我安慰著:白楚蓮絕不可能是重生的,要不然也不會成為那個瘋子的妾,閔姨娘這會兒還被關押折磨著呢,一切都不過是巧合罷了…… 攪亂了人心的女子卻是優哉游哉地騎著毛驢回了皇家別院。 她如常地去了廚房,只是走到半路時,她忽地抬起了頭,望向不遠處的那棵高樹上,樹葉茂密層層疊疊看不真切,而那個一路跟著自己的高手是否便隱在那棵樹上? 在那么一瞬間,影三難得心驚了一下,這個女子是發現了自己嗎? 但是見她十分自然地收回了眼神繼續朝前走去,面色無半點變化,他又有些自我懷疑,剛剛的那一眼對視是自己的錯覺嗎? 慕瑜淵這一日一如往常地枯坐在房間內,望著窗外漸沉的天色,心中有了莫名的焦躁,屋子里似乎還留著女子身上淡淡的香味,偏那香味的主人久久沒有出現,明明七日未到他隱隱有了躁狂的趨勢,直到在夕陽余暉下見到那紗裙飄曳的女子提著食盒過來,他心中的躁狂才被壓了下去,眼眸不著痕跡地從門板上挪開。 白楚蓮進來時,見到的慕瑜淵與往常并無不同,眼神依舊縹緲無落點之處,但是她卻注意到了那只握著長劍的手握得比往常要緊一些。 她彎著一對眼睛道:“郎君,該吃飯了?!?/br> 她似乎還打算喂他吃飯,慕瑜淵卻起了個身,坐在了矮凳之上,接過了她手中的碗。他的左手被燒傷得厲害,即便是端著一個碗都有些許的顫抖,他的眉間起了折皺,但并不愿意被對坐著的白楚蓮發現。 白楚蓮也似沒有發現一般,笑瞇瞇地遞了筷子給他,又用公筷給他夾了小菜,才開始將自己這一日之事娓娓道來。 她說她又遇到了荊國公世子,還向他借了一本書,那書是她一直在尋找的,沒有想到莫世子也喜歡。她又說自己偶遇一個落魄書生,那書生被一群人圍毆,她路見不平便借了二兩銀子給那書生。 說完,白楚蓮有些不好意思地羞了羞臉,小聲道:“其實那二兩銀子還是從莫世子那里借的?!?/br> 少女的聲音其實十分好聽,加上她不疾不徐的講述,會叫人想繼續聽下去,偏偏她的行間字里都是別的男子,聽在慕瑜淵的耳中便有些刺耳。 他執食箸的右手頓了一下,冷淡道:“食不言?!?/br> 白楚蓮果然停了下來,極為委屈地看了一眼慕瑜淵,那雙如琉璃耀眼的眼睛蒙了一層薄霧,莫名叫他生了些內疚。 沒有了少女悅耳的聲音,靜默彌漫在二人之間,明明早已習慣了寂靜的男子又別扭了起來,可話已出口覆水難收,他唯有與女子相對沉默。 等到兩人用完食,白楚蓮才小心翼翼地問道:“郎君,妾房中并無紙墨,可否借您這邊的一用?!?/br> 慕瑜淵沒有看她,卻是拿出房中一直擱置在那的上好紙墨,直接鋪在了自己房中的書桌上,又將所有的蠟燭都點上,在白楚蓮想要說什么之前,他指了指桌子,道:“寫!” 白楚蓮便也不與他客氣,拿出那本《云海志》便抄了起來,慕瑜淵無意瞄了一眼書名,便想起自己從前的書房里最多的就是市面上難尋的孤本善本,可惜現在他一本也拿不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