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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古架上兩側擺著名貴的花瓶與一些珊瑚異石,正當中擺著的卻是一些木雕的小玩意兒,雕的什么都有,從花卉到鳥獸,雕工倒是精致,但無論如何,與博古架上的其他東西相比,委實是不值錢。 楚歇魚取下一座仕女木雕,這木雕非但刻的精細,連含羞帶怯的表情都活靈活現,發絲與襦裙上的褶皺亦栩栩如生。它上下都被精心上了顏色,不過時光流逝,原本艷麗的色彩略顯黯淡。 翻過一面,仕女背后插著發條,楚歇魚試著擰了兩圈,松手,仕女木雕便緩緩抬起手臂晃動,猶如起舞。 好精巧! 楚歇魚忍不住驚嘆。 發條支持不下木雕活動太久,木雕極快的不再動彈,又成了一座安安靜靜的帶笑美人。 楚歇魚打量了一會兒,但心思在查案上,又把木雕放回博古架。收手時,腕間鈴鐺上的細細銀鏈勾住了木雕的裙擺,啷當一聲,木雕砸在了地上,有木片碎了出來。 不好。 楚歇魚心中一緊,蹲下身去撿木雕。原本該是木雕襦裙褶皺的地方,因碎了一塊,露出一個極小的暗格,暗格里有一張羊皮紙,不大,正好卡在方寸之中。 這樣的東西太奇怪,楚歇魚不自禁地放緩了呼吸。心跳如雷,抬頭看了看門的方向,確保無人進來,才顫抖著手將紙抽出。 第48章 詛咒(十) 可見習慣是個多么可怕的東…… 羊皮紙厚, 能放進暗格里只是因為小。小到不需楚歇魚把它展開就能看見上面的字。 ——“殿下送吉入?!?/br> 殿下……殿下…… 太后只有一子,這位殿下,應當不會是別人了。 寥寥五字這樁經年舊事的答案, 卻已經呼之欲出。 楚歇魚收拾好木雕與字條。 她一身異域打扮, 簡單輕薄,因而渾身上下竟然找不到一處能藏木雕的地方。 目光眺出窗外,養著睡蓮的水缸正對著她的方向。這樣養水中花的大缸底下都會填上一層厚厚的淤泥, 若是藏些什么進去,也很難會被人發現。 楚歇魚拆下袖帶, 將袖子挽上去,撐著缸沿,下探下去,努力將木雕與碎片一起塞進了淤泥之下。 水面漾起波紋漣漪,很快又趨于平靜,像是從未被人在其中藏過什么。 楚歇魚在另一缸水中洗凈手, 重新束好袖帶, 羊皮紙握在手中, 才佯裝面不改色的從容離開。 宮道很長, 往前往后皆是青磚鋪出幾里,朱墻蔓延似乎望不到盡頭。有秘密墜在心中, 楚歇魚甚至覺得這條路今日走得頗累。 宮道的另一方向, 一小列宮女追著衣著艷麗的女子身后跑。 年紀看著略長的一位宮女喘著粗氣道:“縣主, 縣主您慢著些?!?/br> 鬟釵叮當, 銀色流蘇摻入女子云鬢中,嬌艷明媚。繁復的宮裙被捏著兩角提起,一身的華貴也掩不住少女的輕盈。趙淳云眼中的笑意張揚,聲音帶著驕縱了十余年的瀟灑, “不許攔著我去找六哥哥!” 她飛快地跑,一支發釵自發間脫下,止住了她的腳步。 轉身,趙淳云的視線被衣著怪異的女子抓去,從發釵落到她身上,打量了一陣,昂起下巴,高傲道:“喂,那邊那個,將本縣主的發釵送過來?!?/br> 楚歇魚一愣,下意識把紙塞入袖口,將發釵撿起,往前走了兩步遞給她。 手懸在空中,無人接過。 趙淳云一雙修得精致的柳眉豎起,“你是哪宮的人,沒人教你學過禮數嗎?見了本縣主不行禮也就罷了,難道遞人東西要用兩只手也不知道嗎?” 宮里做事的宮女有認識楚歇魚的,忙道:“縣主,這位是圣女?!?/br> 楚歇魚著急出宮,見趙淳云不接,忍不住皺眉。極輕的一個動作,幾乎是一閃而過,趙淳云卻眼尖捕捉到了。 “你這是在不滿本縣主嗎?蠻夷果真是不懂禮數沒有教養?!壁w淳云是皇帝的親外甥女,自小養尊處優,從來沒人敢給她甩臉色?,F在有人當眾落她面子,哪怕只是微微皺了皺眉,趙淳云也覺得氣憤。面色難看,揮袖將她手里的發釵打落,“臟東西,本縣主不要了!”末了還覺得不解恨,又氣狠狠地補充一句,“什么圣女,裝神弄鬼!” 楚歇魚斂下眉眼,安安靜靜垂手站著,耳邊聽一眾宮女圍在趙淳云身邊哄著。 “六殿下眼下還被禁著足呢,縣主不是說要為六殿下向陛下求情?” 楚歇魚將眉眼壓得更低。 又是一個……那人身邊大家閨秀高門貴女時有,她這樣落魄的身份,他對她好,其實也只是垂憐吧。 提起蘇辭,趙淳云的臉色終于緩和不少,不知是胭脂紅還是少女懷春的臉紅,輕哼一聲,沒了之前的跋扈,平添小女兒的嬌柔,“本縣主有正經事要辦,且先放過你?!?/br> 日頭曬得毒,楚歇魚站在宮道上,被曬燙了脖后的皮膚痛得回過神,手指握成拳。心中暗暗告誡自己,不能被私情纏住了,她身上,可還掛著整個楚家的命。 *** “這都是這月的第幾位了?!备T外迎晉南王入府的管家余光瞥到巷口憂心忡忡眉蹙若柳的小姐,忍不住小聲嘀咕。 宋舟正走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也跟著回頭看,巷口的人登時躲回到墻后看不見的地方,余下紗裙一片裙角尚未來得及收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