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著那把小銀鎖，搖搖頭，“我想活下去，我想回到現實世界?！?/br>
    “是嗎……”

    沈傲低低地笑了一下，“那還真是可惜?！?/br>
    “因為這是我能回報你的，最好的東西了?！?/br>
    治愈溫芷的傷對沈傲造成了很大的消耗，他的身體本就單薄瘦削，此刻他的臉色慘白，細密的汗珠從他的額上冒出，整個人就像一只顫抖不止的紙人。

    他說完這句話后，就朝溫芷跌了過來。

    少年倒在溫芷的胸膛上，頭砸上了她的肩膀。

    臉頰接觸到另一個人毛茸茸的頭發，皮膚與另一個人的皮膚相貼，感受到了陌生的、guntang的體溫。溫芷有些不適應，她立刻坐起身，把自己從沈傲身下抽了出來，將他平放到了地上。

    沈傲面色蒼白，閉目躺在地上，像死了一樣，只有顫抖不止的身體和起伏劇烈的胸膛表明，他還活著，正在承受很大的痛苦。

    溫芷猶豫了片刻，伸出手。

    她把沈傲的頭輕輕放在了她的腿上。

    就在這時，溫芷注意到，沈傲的左手被咬出了一個猙獰的大口子。傷口參差不齊，邊緣有人類的牙齒痕跡，鮮血正不停地往外涌，抽離著他的生命。

    她的目光落在沈傲沾滿血的唇上，微微一頓。

    這是他自己咬的嗎？

    溫芷以前偶然看過一個奇怪的統計表，上面統計了人類的各種死法、死亡耗時和痛苦程度，其中，割腕，靠流血過多而死，這種方式又慢又疼，屬于最難受的死法之一。

    溫芷拿出剩下的紗布，剛想包扎那個傷口，手腕就被握住了。

    沈傲睜開眼，平靜地看著她。

    “別管，在這里我死不掉的?！?/br>
    溫芷頓了一下，收回了手。

    沈傲將左手放在胸前，讓血液染紅他的胸膛，他閉上眼睛，聲音輕輕，“小朋友，你怎么發現那個怪物是我的？”

    溫芷垂下眼眸，凝視著少年手腕上汩汩流出的血，開口道，“在這個世界里，許多抽象的東西都被具體化了?！?/br>
    “大黑狗，這個形象經常被用來指代抑郁癥，代表了你抑郁發作時的狀態；你在躁狂發作的時候，會變暴躁兇猛，攻擊性很強，那個拿斧子到處砍人的瘋狗男人，代表了你躁狂發作時的狀態?！?/br>
    “這些都是我后來才反應過來的?！?/br>
    “真正點醒我的，是你對死亡的態度，不畏懼，還很喜歡?！?/br>
    “這讓我突然想到了，對抑郁癥患者來說，死亡才是解脫?！?/br>
    “正常人渴望生存，抑郁癥患者渴望死亡?！?/br>
    沈傲聽了，扯了扯嘴角，“原來是這樣啊?！?/br>
    他笑著笑著，突然就開始咳嗽起來。

    沈傲咳得很厲害，整個人都在抽搐，樓梯間回蕩著他劇烈的咳嗽聲，最后，以他咳出一大口血為結束。

    溫芷將紗布遞過去，被沈傲避開了。少年冷漠地擦了擦嘴巴，平靜道，“好了，你已經過了我這一關了，可以離開了?！?/br>
    “你不是有個考卷要答嗎，我可以告訴你，剩下幾道題的答案都要在這里找，而且，這是里世界最后一次對你開放了，很快你就會被送回去?！?/br>
    “你要是不抓緊時間，就再也拿不到分了?！?/br>
    溫芷歪了歪頭，不為所動。

    比起錦上添花的好成績，她更在意沈傲的愿望。

    而且……

    他現在的樣子，好孤獨啊。

    沈傲說完了那些話，就閉上了眼睛，他感覺到腦袋下枕著的腿動了動，是溫芷準備起身了。他自覺地抬起頭，讓她方便離開，停留了十幾秒后，他再次枕了下來。

    后腦勺傳來的，依舊是溫暖綿軟的觸感。

    沈傲睜開眼，對上溫芷漂亮的黑眼睛。

    不知為什么，心底泛上一絲莫名其妙的酸和疼，這種陌生的感覺讓沈傲無所適從，讓他暴躁，讓他惱怒。

    他開口便罵，“你是白癡嗎，讓你走你不走，信不信老子待會兒就變成怪物砍死你??！”

    溫芷：“這個你放心?！?/br>
    她抬起手，給沈傲看了一眼手里握著的斧頭柄，剛剛她起身就是為了去夠這東西，“你變身需要時間，如果我發現你變成了瘋男人，我就趁你起身之前，把你的腦袋砍下來?！?/br>
    沈傲：“……”

    “反正你現在身子虛弱走不動，不如陪我聊聊天吧?！睖剀葡乱庾R地想要摸沈傲的頭發，手都伸出來了，才反應過來他不是唐澤，尷尬地收了回去。

    想起醫務室里陳安柔無助的控訴，溫芷開口道：“不如你給我講講你的事吧，你是躁狂抑郁癥，這種病挺特殊的，你怎么會得上？”

    沈傲：“我嗎，我沒有故事?！?/br>
    沈傲不愿意給別人講他的悲慘經歷，但對上溫芷期待的目光，他抿了抿唇，還是開了口，“硬要說的話，就是那種很俗套的悲劇吧?！?/br>
    “我是被母親養大的，雖然我不是單親家庭的孩子，但我的父親酗酒賭博，成天見不到人，也不會給我們生活費，和死了沒什么兩樣?！?/br>
    他頓了頓，嘴角勾出嘲諷的弧度，“不對，那老王八和死人還是有區別的?！?/br>
    “死人不會偶爾在晚上醉醺醺地回來，朝我母親要錢，要不到就翻箱倒柜，把我們的生活費和我的學費統統搶走，再罵我母親是賤人，罵我是野種，對我們拳打腳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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