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按照禮部說的，下個月初五吧?！币升R揮手讓郭承恩退下，韓彰義連忙說，“皇上，下個月初五是不是不妥？”

    “為何？”

    “南朝的使臣馬上就要到達了。接待完使臣，再匆匆忙忙準備拜謁一事，恐怕時間上……”

    “你說得有理?！币升R轉向郭承恩，“去禮部尚書秦大人那里確認一下，拜謁皇陵的事情看能不能再往后拖一拖。丞相那邊如果有意見……就說是朕的意思?！?/br>
    郭承恩看了皇帝一眼，恭恭敬敬地退下去了。

    耶律齊在書桌上翻騰了一陣，“二狗，你見早上那份使臣團名單了嗎？我好像記得是……”

    韓彰義笑了，“皇上，您忘了？那名單您放在上書房，沒有帶回來。這次使臣團是由仁顯皇帝趙禎親自帶領，而且銀笙公主好像也會隨行?！?/br>
    耶律齊的手停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應了一聲。

    韓彰義難得看見皇帝失態，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連忙說，“銀笙公主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兒，十歲的時候，在南朝的瓊花宴上，以一舞朝歌鳳闕，揚名天下。從此，各國的皇子皇孫搶破了頭，都要娶這位賽洛神的公主?！?/br>
    耶律齊面上不動聲色，心神卻早已飛了出去。十年，他們幾乎從未見過面，他忙于朝政，她隱于南朝。有一次，他好不容易出使南朝，去南朝的皇宮見她，卻吃了個閉門羹。那之后，他們就再也沒有任何交集。

    他不是沒聽說她的美名。那比洛陽的牡丹還要轟動天下的美麗，早已經傳到四海八荒。他不是不知道她的琴棋書畫，歌舞曲藝都已經獨步天下。人們說她是九天之上降下的仙女，凡夫俗子，根本就入不了她的眼睛。

    孩提時代的約定，她應該早就忘記?；蛘呓蠠熡曛?，也已經有一個良人，陪伴在她左右，與她一起看這世間的繁華美景。她那么自由的一個人，應該不愛皇宮這座牢籠，更不愛皇帝這個身份。

    耶律齊正獨自出神，韓彰義連叫了好幾聲“皇上”，耶律齊才回過神來。韓彰義嘆了口氣，“皇上既然在乎，又何苦堵這一口氣？不然，臣派人偷偷去查一下，公主可已婚配？”

    “別去?！币升R伸手揉了揉額頭，“二狗，你先回去吧，朕再獨自想一想賦稅的事情，明天早朝的時候再議?！?/br>
    韓彰義俯身行禮，“是，臣告退?！?/br>
    韓彰義走了之后，耶律齊起身，走到一塊巨大的幕布前。他拉著那幕布一角，緩緩把布揭開，一幅美人圖呈現了出來。

    畫上的女子，手執絹扇，正在撲蝶。光是一個側臉，已經美艷得讓她身旁的百花失色。峨眉淡掃，膚若凝雪，風華無限。耶律齊的手指輕輕停在她的眼角，內心無限惆悵，兒時雖已想見她長大之后的美麗，但真正見到，仍讓他內心激蕩不已。古有曹植洛水河畔夢洛神，今有他耶律齊燈下賭畫思佳人。

    “皇上……”有人在他身后嬌羞地叫了一聲，耶律齊連忙拉上幕布，轉過身去，“唐昭儀，朕說過很多次了，不要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朕的身后?！?/br>
    唐婉不動聲色地把銀耳蓮子粥放在桌子上，走過去攙著耶律齊的手臂，“臣妾聽說南朝那個鼎鼎大名的銀笙公主要來北朝了，臣妾很想會一會她?！?/br>
    “朕差點忘了，你也能歌善舞。如果公主不介意的話，你與她切磋切磋，也無妨?！币升R不動聲色地把手抽出來，走到書桌后面，重新坐下。

    唐婉仍不死心，又過去纏著耶律齊，“皇上您都已經收了臣妾三年了，為何從不去臣妾的寢宮？可是嫌棄臣妾為南朝人？”

    “沒有的事。朕……朕只是答應了一個人……你不要為難朕?！?/br>
    “那您為何要納臣妾？”唐婉步步緊逼，耶律齊卻不肯就范。唐婉眼角看到那塊幕布，走過去一下子揭開來，“是為了這個人，對不對？”

    耶律齊要阻止，已經來不及，索性說，“是為了她?！?/br>
    “她到底是什么人？難道比天下第一美人還要好看？”

    耶律齊不動聲色地伏案看奏折，“唐婉，你不是想見天下第一美人么？這次出城迎接使團，朕特許你同行?！?/br>
    唐婉愣了一下，看著耶律齊毫無表情的側臉，丟下幕布出去了。

    南朝的使臣團，到達上京城的這一天，恰好全國發布榜文，公開為昭圣帝選妃。昭圣帝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到了城外，親自看到皇榜，才大發雷霆。

    郭承恩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奴才知罪?！?/br>
    “狗奴才，你好大的膽子，你竟然敢擅自做主，你……！”耶律齊抬起腳，一旁的禮部尚書秦書遙連忙跪了下來，“啟稟皇上，郭總管也是一片赤膽忠心。您早就過了娶妻生子的年齡，中宮卻遲遲不立，后宮僅有一位從未沐恩的唐昭儀。朝中上下對此頗有微詞，臣等，也不愿做千古的罪人?！?/br>
    阮吟霄率著滿朝文武，跪在耶律齊面前，“求皇上三思?！?/br>
    耶律齊環視眾臣，握緊拳頭，正欲怒斥之時，忽聽到馬車停止的聲音。他抬起頭看去，見使臣團不知何時已經悄然而至。馬車的車簾掀開，一個俊美如鑄的少年，率先跳下馬車。圍觀的百姓一時驚嘆連連，待少年再從馬車上扶下一個少女，所有人都忘記了呼吸。

    那個少女的裝扮并不華麗，甚至比一般的富家小姐還要素雅?？墒撬哪?，卻明麗如同春暉。她的眼睛，是江南最柔軟的月光，她的微笑，撼動了整個上京城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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