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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變得很不像她了。 夜里,兩人背對著躺在干草地上,阮妤睜著眼未能入睡,靜下來后,她與容澈之間復雜而又微妙的關系再次浮現在腦海中。 已是冷靜了許多,阮妤心中已無當時剛發現容澈是男子身份時的驚慌了,細想來,容澈雖身為男子,也從未對她有過傷害和壞心眼,反倒是一次次幫了她的大忙。 從容澈救她的命,到容澈幫扶她,再到現在,容澈因為她躺在如此貧瘠的地方,面臨著未知的危險,做著艱難的事情。 這一切,阮妤不知容澈意欲為何,但她卻無法不為所動。 忽的一瞬,阮妤雙唇輕啟,不知自己為何問出了這句話:“雷雨那夜,你問了我什么?” 容澈并未入睡,阮妤的突然出聲讓他身子一僵,那夜他問,若他是男子,阮妤是否會心悅于他。 可那時,他的心緒正處于混亂之際,也正是那道雷,將他的心緒劈醒。 容澈并未回答,就當他是入睡了吧,這個問題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那個未知的答案,他也不想再知道了。 誰知阮妤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盡管沒有得到回應,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篤定容澈能聽見一般,繼而開口道:“你曾說喜歡的人,可真有此人?” 夜里本就是讓人的思緒容易復雜繁瑣的時候,阮妤滿腦子的思緒不知怎的,又將這事給理了出來。 那時她以為容澈喜歡的人是名男子,甚至在心里替自己的姐妹感到高興,想要看看究竟是怎樣的男子,能讓容澈這般的女子所心動。 然而眼下容澈顯然是不會喜歡男子的,那若是喜歡的人,那便是女子了。 阮妤不知自己怎不覺高興了。 “沒有,騙你的?!币恢蔽创鹪挼娜莩簠s突然出了聲,語氣淡漠,像是沒有絲毫情緒波動,說完這話頓了一下又道,“快睡吧?!?/br> 儼然是沒有想和阮妤繼續交談的意思。 阮妤聽聞這話先是松了口氣,隨即卻又浮上心頭一抹失落,她在失落什么。 兩人交替著呼吸聲,夜漸漸深了。 淺眠中,不遠處傳來的動靜驚醒了阮妤,一睜眼便見容澈也正巧起身,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下意識朝床榻看去,果然見床榻上睡著的男孩正在難耐地動著身體。 容澈連忙起身,走到床邊便見男孩捂著自己的后頸皺著眉頭,緩緩睜開眼來看到容澈時被嚇了一跳:“救……” 容澈一個瞪眼,喝住男孩止住了聲,為不讓男孩驚慌,阮妤連忙上前解釋道:“你感覺怎么樣?不要緊張,我們不是壞人,可要喝水,或是吃些東西?!?/br> 阮妤溫柔的嗓音似是撫平了男孩的慌張,他下意識打量了一下兩人,雖見兩人的衣著并不華麗,但仍是能一眼看出兩人并非和他和城中的人一樣遭受著苦難:“你、你們是,從城外來的?” 阮妤一愣,來此前的確是打算隱瞞著身份的,為此還和容澈手牽著手進了城,但來此后便也知曉,就他們這干干凈凈的模樣,怎么看也不像是城中被鎖在屋中之人。 “實不相瞞,我們的確是路過此處的外地人,我與……夫君游歷四方,路經此處卻看到整個城空無一人,正巧聽見了你的求救聲,這才貿然闖入?!?/br> 男孩聽了后沉默了半晌,隨即咬了咬牙道:“你們快走吧,這里不是你們來的地方,快走吧,再不走,他們就要來了?!?/br> “他們?是誰將你們的門釘上木條的?”果真是有人刻意為之,阮妤連忙追問道。 容澈站在一旁一臉嚴肅,沉默不語心里卻已是將情況思索了一個大概。 果不其然,男孩很快眼底布滿了恐慌,看著阮妤就連聲音都顫抖了幾分:“朝廷,朝廷將我們都鎖起來了,城內有瘟疫,感染上便會死人,人傳人,蔓延極快,卻一直得不到救治,朝廷竟對我們不管不顧,還要趕盡殺絕!” 阮妤眉頭緊鎖,此前只是猜測,但仍是覺得瘟疫再怎么可怕,金國也不可能如此冷血不顧一座城的鮮活生命,況且城中還有許多人是并未患病的。 可當男孩如是說來,心中的猜測成了事實。 容澈聞言仍是神色淡定,見阮妤震驚得說不出話,便上前一步問道:“他們何時會來?” 男孩咬了咬牙,有些擔憂地看了眼門外,未聽見任何響動才又收回了眼神,眼底卻是悲涼和絕望:“他們每日都會來城中巡查,周圍都是腐尸的味道,大家已經被鎖了大半個月了,嗚嗚嗚,患病的已是活不下去了,未患病的,若是家中沒什么糧食也肯定餓死了?!?/br> 阮妤看了眼男孩干枯的模樣,想來這男孩昨日也是餓極了,生命垂危之際還突然向她撲來,屋子里已是沒了水也沒了食物,若是沒遇上他們,等待這個男孩的,也是即將被餓死渴死的命運。 話音剛落,屋外突然傳來了馬蹄聲,似是從很遠的地方而來,可周圍實在是太過安靜,即使隔得老遠,也一下便能聽見聲響。 容澈神色一變,迅速拉住了阮妤,視線朝向男孩低聲道:“躺好,人來了?!?/br> 阮妤也是心頭一驚,被容澈拉著迅速躲到了屋內的角落,可這屋子實在太過于空曠,連個遮掩的地方都沒有。 兩人躲在角落,阮妤視線瞥見男孩驚恐地躺了下去,凸起的被子卻在微微顫抖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