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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愿彎腰,拾起被姜昭拂袖時甩落在地的筆洗和毛筆。 筆洗是天青色的,耐摔,只缺了個角。 陳愿有些悵然。 這還是她送給姜昭的。 陳愿用袖子拭去裂口的碎瓷,擺放回原位,無論如何,送出去的東西,都輪不到原主人心疼。 下次不送了便是。 只是陳愿沒想到,姜昭這樣不喜歡蕭云硯,連帶著陳愿送的東西也被遷怒。 她決定等姜昭情緒過去。 陳愿抱著劍靠在窗邊,沒有說話,倒是盼雪沏了茶給她端過來,小聲道:“陳姑娘莫怪?!?/br> 陳愿輕笑:“無妨?!?/br> 姜昭伏在案上的身子微微動了動,她抬起半張臉,那雙明媚的杏眼哭得通紅發腫。 看來嫁給蕭云硯真是委屈她了。 陳愿擱下茶杯,微微側頭看向姜昭,等她先開口。 少女清了清嗓子,讓盼雪把門窗關好,然后守到外面。 陳愿了然,抱著劍隨意坐圈椅里,到底是在別人家,她沒有翹著腿,只輕輕敲著桌面。 一下又一下。 姜昭終于是開口了:“阿愿jiejie,你能不能幫我一件事?” 陳愿挑眉:“說說看?!?/br> 姜昭朝她走來,貼近少女耳邊說:“這件事對你也有益處?!?/br> 她們兩個人,一個不想嫁蕭云硯,一個應該是愿意的,那么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陳愿替嫁。 姜昭說后,陳愿并不意外。 這也是她今日來的目的。 她扯了扯唇角道:“我同意,只是你爹那一關,怎么過?” 提及姜太尉,姜昭的眼眶又紅了一圈,她捻緊指尖道:“還要委屈阿愿jiejie易容成我的樣子?!?/br> 陳愿頷首,問道:“易容這件事誰來做?你爹那樣謹慎的性子,我們能騙過他嗎?” 姜昭說出的話卻讓陳愿震驚。 “阿愿jiejie,是我還是你去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姜家嫡女這個身份,和與之匹配的皇后尊榮?!?/br> 對姜九鄰而言,“姜昭”只是一個代號,既是他的女兒,也是未來南蕭皇后,至于這個代號里面是誰,根本就不重要。 姜昭深吸口氣,道:“聽聞婚訊,我曾想過自戕,卻被我父親攔下,他說以死相逼沒用,就算我真的死了,姜家也還會有另外的姜昭,順利出現在婚宴現場?!?/br> 姜九鄰用最平和的表情說著這些毛骨悚然的話,這也是姜昭第一次意識到父親的野心。 他恐怕還想利用“姜昭”生下皇嗣,挾天子以令諸侯。 陳愿了然,不再多問。 姜昭繼續小聲道:“我的計劃是在接親途中,也就是從姜府到皇宮這段路上換花轎,這需要阿愿jiejie幫忙,在迎親途中引起混亂,方便我們交換?!?/br> 陳愿點頭:“我想辦法?!?/br> 她興許一直低估了姜昭,眼前的少女已經初具謀略,學會了擦干眼淚,用手段達到自己的目的。 這很好。 只是陳愿多少有些惋惜。 她看《鳳命》一書時,曾覺得天底下沒有比姜昭更加單純,至善至潔的人了,然而,書中的姜昭是理想,此刻的姜昭才是現實。 人活在世上,怎么可能一塵不染? 陳愿和姜昭商議好對策后,離開了待嫁的閨房,她走到姜府門口,沒有離開,而是等著蕭綏出來。 想要在明日順利換花轎,陳愿一個人恐怕做不到。 她以為哪怕是顧念著師徒情,不談男女之間的喜歡,蕭綏也是愿意幫助姜昭達成心愿的。 畢竟對這個時代的女子而言,嫁娶是重中之中,是關系到一生的大事,很難后悔和回頭。 然而,當陳愿提及時,蕭綏的反應卻在她的意料之外。 夜里的長街有些寒涼。 蕭綏解下披風,遞到陳愿面前:“風重,先披上再說?!?/br> 陳愿有些懵,她還是推拒了,淡聲道:“公子,你不喜歡昭昭嗎?” 她都要嫁人了,你還如此淡定,難道我嗑的cp是假的嗎? 陳愿一顆心七上八下。 蕭綏停下腳步,借著月色認認真真看著陳愿的眼睛,說: “不喜歡?!?/br> 他的聲音低沉,磁性,沒有賭氣的意思,也不是謊話,甚至帶著篤定。 陳愿要瘋了。 “一點點也沒有?” 蕭綏道:“從未?!?/br> 陳愿徹底瘋了。 她曾經有幸被雷劈過,不過有空隱兜著,但也不似今日這般,突然間就心如死灰。 好像所有的努力一夕之間被否定,而她的任務,注定失敗。 陳愿張了張唇,說不出話來,現實擺在眼前,她必須得接受—— 她嗑的cp還沒he,就已經悄無聲息,波瀾不驚地be了。 陳愿垂死掙扎道:“那公子是否有其他心上人?應該沒有吧?!?/br> 蕭綏不答,他收回目光走在前方,過了許久才回眸問她: “那你呢?” “你就那么喜歡蕭云硯?” 甚至不惜替嫁,也要做他的女人。 月光在陳愿和蕭綏之間鋪就一條細碎的窄道,明明只有幾步之遙,陳愿卻沉重得邁不開步子。 她多希望自己是個傻子。 如果是的話,此刻就不會發現蕭綏心底的情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