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興旺也沒再多問了，只湊近了一點，開口道：不過我覺得這事沒這么簡單，學校里老師之間關系挺復雜的。

    我覺得那個張麗清，她有點問題。

    洛維看起來對這些都沒什么興趣，淡淡道：那你明天去問問唄。

    本來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任興旺這個較真的還真去問了。

    任興旺平時人緣不錯，找到自己的兄弟們，幫忙弄來了每個班的報名人員，一對比之下，還真的發現了問題。

    比賽給的名額有一百個，所有班級里報名的同學，加起來卻只有九十八，不包括張鈺和洛維在內。

    這兩人都應該有名額才對。

    他準備拿著報名表去找主任確認一下，剛到辦公室，就發現張鈺也被老師叫去了辦公室，只是找張鈺的人并不是張鈺自己的班主任彭鴿，而是他曾經的班主任，張麗清。

    你說這畫是你自己畫的？有什么證據？

    女人說話咄咄逼人，早自習來送作業的學生都停住了腳往這邊看，任興旺也混在其中。

    你一個畫畫都沒學過的，能有這種水平嗎？張鈺，你是不是偷東西偷習慣了？偷錢還不夠，這時候還想偷別人的作品糊弄老師？你虛榮心就有這么強嗎？

    從背影看，張鈺的身體挺得很直，和他平常給人的印象一模一樣，有些清清冷冷的：這是我自己畫得畫，如果你不信，我現在也可以畫一副。

    畫什么畫，你自己看看，你這畫和邢雨星月前交得作品一模一樣，還有什么想狡辯的？

    我還以為你到了彭老師的班級里就能有所改進，結果還是做這些小偷小摸的事。

    張麗清手里捏著皺皺巴巴的幾張紙，是張鈺前幾天交上來的作品，他寶貝的東西一下一下被砸在桌面上：你該不會還想說是邢雨星抄襲你吧？

    張鈺定定看著她：我不知道他為什么和我畫得一樣，但我們曾經住在同一個屋檐底下，他會看見我的畫很正常。

    他才說到這，周圍同學就開始笑了，尤其是張鈺以前班級的課代表：得了吧張鈺，雨星學畫學了這么久，就算住在同一個屋檐下，要抄也得是你抄他??？他抄你算什么東西？

    是啊，說話之前也掂量掂量自己吧。

    張麗清也是煩躁地揉了揉眉頭，像是已經厭煩了張鈺這沒完沒了的虛榮心：

    學校本來就缺少名額，你這次就不用報名了，回去通知你老師一聲，我給你留點面子，自己退賽吧。

    任興旺這時候終于是聽不下去了，這一辦公室的人，就沒有一個是站在張鈺這邊的，仗著人多欺負人，他從人群中竄出來。

    張老師，您總說沒有名額，咱們學校有那么多人報名嗎？

    張麗看著突然出現的青年，被問得有一瞬間心虛，卻很快反應過來，譏諷道：你又是哪來的？有你什么事？

    任興旺咄咄逼人：當然有我的事，你眼神不好不認識張鈺的畫，昨天洛維可是剛為了張鈺放棄了繪畫比賽的名額，報名早就截止了，又沒有新同學參賽，你憑什么說比賽名額不夠？洛維的名額你弄哪去了？

    張麗清的臉色霎時間一片鐵青，學校的學生報名早在一個星期前就截止了，后續不會再增加新的同學，而洛維自動放棄了名額，按理說張鈺就會補上。

    老師，你不會把這名額給私吞了吧？往年外界也總有人想要參賽卻沒有機會的，一個名額都能賣到一萬塊，您腰包里有沒有不屬于自己的錢呢？

    張麗清終于忍不住了，一拍桌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你胡說什么東西？

    我有沒有胡說你自己最清楚，洛維可不像其他學生那么好糊弄，您要是問心無愧，那就把報名表公示，讓我們大家都看看上報的都是誰的名字。

    張麗清已經徹底慌了，但理直氣壯就是不肯給看報名表：你說有問題就有問題？我就得給你查看報名表，你當老師還是我當老師？

    同學這時候也很疑惑：我也覺得不太切合實際，洛維怎么可能會為了張鈺放棄比賽名額？

    洛維不是最討厭又假又做作的？不可能喜歡張鈺吧？感覺任興旺就是在找事，老師怎么可能會吞掉名額。

    當然也有人反駁：任興旺應該是和洛維關系最好的人了吧？他說話還不可信嗎？我覺得不像撒謊。

    立刻也有人小小聲驚呼：我早就說洛維對張鈺不一般，上次戴頭盔就感覺出來了！

    得了吧，洛維是瞎嗎？他能喜歡張鈺？

    原本還看不上張鈺的同學們這時候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任興旺又找了兩個同學把洛維和邢雨星都叫了過來。

    而聽到消息以后，圍在辦公室門口等著看熱鬧的人就更多了。

    沒一會兒，邢雨星從人群里鉆了出來，一看見桌面上的畫，面容就是一僵：哥，這些

    張鈺等待他說些什么，卻見這人開口：

    為什么和我的畫一模一樣？

    邢雨星從兜里掏出手機，打開自己那條編輯了日期的微博：我很早就畫好了的畫

    他話一出口，周圍人就已經了然了：我就說吧，幸好邢雨星有證據，不然這事就又被張鈺給算計了。

    人們把手機接過去，一點點翻看邢雨星的微博，果然和張鈺交上來的相差不大，忍不住一陣陣唏噓：

    這也太險惡了，張鈺要不要臉??？

    抄得這么像，還想拿這個報名比賽？雨星真是倒了半輩子霉才攤上你這么個哥哥。

    張鈺頓了頓，沒理會周圍人的惡意。

    他半晌，等手機在同學老師之間都傳了一圈，才也掏出手機，打開自己的朋友圈：我這也有證據，弟弟，比你還早了半個月。

    話一出口，邢雨星就是一愣。

    張鈺重生以后就已經預料到了邢雨星會抄他的畫，畢竟上一世就已經有過一次，而他之所以不說話，等的就是這一刻，等所有人都相信了邢雨星，等邢雨星也拿出他所謂的證據給所有人都看了一遍，再揭露事實。

    我每畫完一次，都會隨手拍下來，這幅畫已經完成了很久，為什么我畫過的東西會出現在你的微博里？為什么你還要拿它去交作業？

    周圍幾個有湊到張鈺的手機前面，仔細看了看手機中的畫面，時間確實比邢雨星還早，一時間誰也說不出話了。

    難道真的是邢雨星抄襲了張鈺的畫？

    雖然不愿意相信，但時間確實比邢雨星早的。

    議論聲已經將矛頭指向了邢雨星。

    邢雨星臉色已經白了又白，頗有些耍無賴的意思：我，我也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哥這畫明明就是我先畫的只是我沒有及時拍下來。

    兩人正說話，門口忽然傳來了一陣躁動，原本偷偷躲在門口聽聲音的眾人紛紛往兩側散開，讓出一條路來。

    洛維終于從門口出現了，校服外頭穿了件白色的牛仔外套，與前一天早上和張鈺分開的時候穿著一模一樣，身上自然帶著種痞氣懶散，面無表情的時候也會讓人有點緊張：

    盯著張麗清看：找我啥事？

    雖然洛維平常并不會找事，但大家心里都清楚他背后還有個洛家。

    洛維的母親洛秋是B市首富，相傳黑白兩道通吃，是個鐵面閻王，也是學校的大股東。

    雖然張鈺始終認為這傳言多多少少都有點夸張，什么黑白通吃很像小說里的設定，但也許正因為這種傳言，平常老師同學就算看不慣洛維，也都對其客氣有加。

    張麗清沒想到洛維居然真的會過來，不僅是洛維，張鈺的同桌和前桌也都來了，還帶來了張鈺畫的機車，證明張鈺一直以來都是會畫畫的。

    張麗清也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么大，本想讓張鈺吃個啞巴虧，卻沒想到越來越麻煩。

    印象里的張鈺從來沒有什么朋友，被孤立被冤枉也從來沒有人會幫他解釋。

    那個隨便別人拿捏的人，似乎已經不見了。

    沒人敢說話，旁邊彭老師便問洛維：他們說多出來的名額是你為了張鈺退出了，有這回事嗎？

    她只知道多出了一個名額，張麗清還沒讓她看見過，所以彭老師自己也不清楚放棄的人是不是洛維。

    周圍的學生都在等著洛維的回答，辦公室里安靜的要命，洛維嘖了一聲，似乎覺得麻煩，盯著張麗清的臉：

    不行嗎？

    第八章 洛維喜歡吃什么？

    當然不是不行。

    只是洛維這話一出口，周圍人都愣了愣，有反應快的立刻小小聲問身邊的人：所以他真為了張鈺放棄的？

    洛維聽得清楚，回頭否認：我當然不是。

    眾人松了口氣：我就說嘛，他倆根本不搭，關系不會太好的。

    話音還沒落，就聽見任興旺補充了一句：洛維是為了他的畫。

    眾人：

    這區別也不大？

    張麗清臉色已經徹底難看了，她看了洛維一會兒，才強裝鎮定：這里面有誤會。

    洛維本來也沒打算多浪費時間，他就是被同學給找過來的，隨便看一看，看到任興旺，任興旺便質問張麗清：你把名單公開就好，別的就別管了。

    事到如今，周圍的同學也都覺得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公開名單。

    在眾人的逼視下，張麗清不得不慢吞吞打開自己的文檔表格。

    洛維指尖在報名表上劃過，翻了一頁，又翻了一頁，終于看到了末尾的位置原本應該屬于張鈺的名額，已經被陌生的名字替換了。

    任興旺也發現了不對，指著那處：頂替張鈺的人是誰？這不是咱們學校的學生吧？張老師您的膽子也太大了。

    張麗清當初也知道這名額是洛維退出才省下來的，但她只以為是這不良自己不想參加了，沒想到是刻意留給張鈺的名額，更沒想到會惹上這么大的麻煩。

    她結結巴巴說不出話，被任興旺扣住電腦交給了姍姍來遲的主任。

    周圍同學一陣唏噓。

    有張鈺新班級的同學打抱不平：聽說以前在他們班上張鈺就經常被針對，張麗清都把他放在垃圾桶旁邊，人好不容易轉班了，她還惦記張鈺的名額。

    原本在新班級里，同學們對張鈺的到來都持觀望態度，但自從發現了他和洛維關系不錯，又是個小可憐以后，更產生了一種保護欲。

    這老師真的不配教人。

    不管張鈺人怎么樣，張麗清是真的太過分了。

    兩天以后，事情處理出了結果，張麗清不僅沒有得到任何好處，還被罰款罰了七萬塊，學校本來還打算讓她離職，但因為同學們在高三階段沒法立刻換掉老師，離職的事情才暫時被擱置。

    即便如此，張麗清還是失去了班主任的職務，在這屆學生畢業以后，也極有可能會被開除，有了這種污點，后續找工作也會有很大難度。

    學校通知下達的那天，張麗清痛心疾首地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在學校被通報批評本來就很恥辱了，不僅沒拿到錢，自己反而還搭上了幾萬塊。

    再看到來辦公室送作業的張鈺，她都時刻rou疼，說不后悔是假的，她不止一次想起曾經坐在垃圾桶旁邊安安靜靜的少年，那時候的張鈺也曾經懷抱著希望，覺得老師會替他主持公正，處理那些欺負人的同學，但最終等來的結果卻是更不公正的對待。

    張麗清沒法開口，讓張鈺幫她求情。

    而且也不知道這人是不是故意的，越是知道她痛苦，就越愛在張麗清面前晃蕩，每次張鈺一過來，周圍人的目光就會不自覺轉向張麗清，幫她回憶一遍曾經發生的事情，讓她如坐針氈。

    同學之間對邢雨星和張鈺之間的議論也不少。

    雖然還是有一部分人認為是張鈺抄襲了邢雨星的畫，但另外一大部分人在看完張鈺朋友圈里的證據以后，都持觀望態度。

    他們一邊不愿意相信張鈺竟然有這種水平，一邊又覺得邢雨星才更像是抄襲的人，大家都在等待著幾天后的繪畫比賽，默認那時候才能判斷兩人的恩怨。

    而方景生上次去五班，是親眼看見張鈺畫畫的，加上朋友圈時間的證據，誰更可信已經不需要多說。

    午飯時間，只有方景生和邢雨星兩個人，他們從初中開始就經常一起吃飯，到高中以后又多了一個張鈺一起。

    一開始方景生是不習慣的，不習慣有人在他們中間插話，不習慣張鈺殷勤地討好，上趕著幫他打飯。

    可等這人離開了，身邊卻總有些安靜無聊，和邢雨星兩人坐在食堂，他總是下意識看向左手邊，那本來應該是張鈺呆的位置，如今卻空蕩蕩的。

    借著吃飯的時間，他問邢雨星：為什么你會和張鈺的畫一模一樣？

    方景生一旦嚴肅下來，就讓人莫名緊張。

    自從張鈺當眾揭穿了他的行為，邢雨星就連睡覺都夢見有人在質問他，已經被折磨地身心疲憊，又被方景生問，嚇得筷子都差點沒拿穩。

    從前每次他和張鈺有矛盾，方景生都是向著他的，邢雨星即便心里沒底，卻還是定了定，穩住語氣：

    我也不知道我們的畫為什么會一模一樣。他故作苦惱，我們以前都住在一起，他看見了我的畫也很正常，只是沒想到他會比我先發表。

    方景生筷子戳了戳盤子里的菜，顯然是吃不下去了：可我親眼看見了他畫畫，張鈺是會畫的。

    又想起了那副畫里的機車少年，方景生心口有些悶悶的。

    邢雨星也停下筷子，忽然問：所以你懷疑我？選擇去相信一個外人嗎？

    他比方景生先一步從桌面上站起來，飯也不吃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都不清楚我的為人？張鈺也在我們身邊生活了快兩年，他究竟什么樣子你也不懂嗎？

    張鈺有虛榮心，認識他的人心里都清楚，方景生也很清楚，這人經常會餓肚子存錢，買一些根本用不上的名牌和周圍的同學顯擺，如果有可以炫耀的機會，張鈺一定不會錯過。

    是不是因為他離開了，你就開始回想起他的好了？

    邢雨星像是抑制不住傷感，把人的心理拿捏地異常準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