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鈺抱著頭盔，委屈巴巴坐在休息室，對上對方的眼睛：我任興旺，我哥讓我送你出去。

    洛維的朋友任興旺，張鈺對他也有點印象，家里也挺有錢的，在迷途青年榜末尾的位置，獎勵金三萬。

    任興旺這人以前也經常打架鬧事，張鈺也挺怕他的，高一軍訓那時候任興旺還去找過洛維的麻煩。

    結果沒想到洛維打起架來又狠又兇，家里有錢不計后果，一條腿壓住人，那張漂亮的臉活活像個小瘋子，掄起拳頭和雨點似得。

    任興旺找茬不成，反而被洛維打服了，就成了洛維的小弟。

    這故事在張鈺眼里就是一條瘋狗被另一條瘋狗咬服了，雖然聽起來很爽，可真有任何一條狗在他面前，他都挺害怕的，女扮男裝混進來的事任興旺肯定會很生氣，也許會把他劈頭蓋臉罵一頓，畢竟能登上迷途青年榜，脾氣肯定不會太好。

    張鈺一邊回憶，身前的人一邊走近了：

    我看看，這臉怎么弄得？

    任興旺居然先關心起張鈺來，我給你找口罩吧，等會兒再出去。

    張鈺死活也沒想到會有被任興旺照顧的一天。

    他從通道回到觀眾席時，正式的比賽已經快開始了，人群還沒散，不少人圍了上去，其中也包括他曾經的同學。

    等會兒，這人怎么看著這么眼熟??？剛才在大屏幕里一直看不清這不是張鈺嗎？

    啥，看錯了吧？洛維選了張鈺？

    就算其他人對露臉的張鈺不熟悉，和張鈺朝夕相處了兩年的邢雨星卻一下子認出來了。

    那人就是張鈺。

    他身邊的同學也認出來了：居然是張鈺，雨星，你哥哥長得好看？他居然沒選你選了你哥？

    邢雨星依然笑了笑，轉過臉卻忍不住咬了咬牙。

    第四章 送畫

    什么啊，不是說不要男生嗎？張鈺不也是男生？

    有人提出疑惑：難道我記錯了，剛才進去的人不是長頭發嗎？怎么出來個男的。

    進場時匆匆忙忙，攝像鏡頭一直沒有拍張鈺的大屏畫面，后面好不容易打算拍了，卻被頭發給糊住了。

    稍微來晚了的方景生顯然也聽見了議論聲，順著人群往出口處看了眼，腳步停住。

    他也從出口處看見了張鈺，這人身邊跟著一個男生，挺高的個子，兩人有說有笑，從他面前距離不到一米的位置走了過去。

    分明距離很近，張鈺卻連頭也沒回一下，像是完全沒看見。

    幾人這才確定，張鈺今天確實來現場了，只是沒去找方景生。

    邢雨星注意到了方景生的視線，尷尬地笑了下：我也沒想到我哥會參加，有時候他喜歡的東西和我挺像的。

    這話乍一聽沒什么問題，可仔細品品，就是在說張鈺故意學他，搶他的東西。

    方景生沒說話，很快收回了視線。

    夏陳一條長舌頭先嚼起了舌根：張鈺也對洛維有興趣嗎？他以前不是一直喜歡景生，所以最近忽然轉班，是轉移目標了？

    他咂咂嘴：而且剛才路過，都沒和你倆打招呼，明明也離得挺近的

    如果是以前的張鈺，肯定眼巴巴湊到方景生面前，一邊拉著弟弟，一邊把兩人分開，一口一個景生哥，然后在兩人中間吃醋。

    只要方景生對邢雨星好，他就會吃醋?？蛇@次兩人站得這么近有說有笑，張鈺卻像沒看見一樣，連一個眼神都沒落到兩人身上。

    邢雨星打圓場：可能他還因為落水的事有點別扭，過一段就好了。

    方景生這次抬頭看了看邢雨星，皺了下眉，他沒有繼續觀看剩下的比賽，而是道：你們玩，我晚上有個補習班。

    邢雨星善解人意：那你好好學習。

    正式的機車比賽還沒開始，周圍呼聲最高的依舊是洛維，但比賽開始之前這人從來不喜歡露臉，也不像其他選手一樣和觀眾席打招呼。

    洛維人在候賽區，頭盔放在桌面，小腿也搭著桌子，斜靠著椅背玩手機。

    沒過一會兒，門口又走進來個人，挺高的個子，臉上還帶了點笑，一邊走一邊回頭和場外觀眾告別，順手把頭盔交給旁邊的女生。

    是廉元青。

    他長相是好看的，一雙桃花眼，臉上時常帶著笑容，廉元青總顯得輕浮，行事作風也是非常放蕩，兩人家里條件都不錯，卻一直玩不到一起。

    廉元青一進門就左顧右盼找著人：你剛才車后蓋上那小美人呢？休息室怎么沒看到她？

    洛維半磕著眼睛，眼神還沒離開手機，說話慢條斯理：他掏出來比你都大。

    廉元青摘下手套，拿起桌上的水瓶喝了兩口，顯然沒有多驚訝：男的也好玩啊，長得好看不就完了。

    坐在洛維旁邊的位置：你只喜歡女的？也太古板了吧。

    他話剛說完，椅子就被洛維給踹了出去，用勁不小，廉元青被踹出了一段距離，椅子腿摩擦地面的聲音刺耳，洛維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越過廉元青，抱著頭盔往外走：

    滾遠點，別擋路。

    廉元青嘖了一聲，朝他比了個中指。

    比賽很快開始。

    選手騎著機車入場，張鈺從大屏幕上尋找洛維的身影，而旁邊任興旺也沒走，見狀開口道：洛維是十六號，白衣服的。

    張鈺露出假笑：我當然知道了，我一直關注他的。

    任興旺相信了，拍了拍張鈺的肩膀：你真的太喜歡洛維了，我都找了半天才注意到的，我們大哥有你這樣的追求者真是太好了。

    張鈺輕輕一笑。

    果然洛維身邊的人都比洛維本人好糊弄。

    賽場不算太大，全長二點五公里，三個左彎五個右彎，三號六號和八號是超車的熱門彎路。

    張鈺看不太懂機車比賽，但能看到十六號在前兩個彎道都有點落后，十名左右的位置。

    他回想著方才在機車上睜眼的瞬間，那種心跳刺激和自由感，真的很爽快，只是不知道看著前方那么多身影，洛維此刻會是什么感受。

    他身邊還有幾名單純的機車愛好者，這時候也指著大屏幕：十六號是剛才呼聲很高那個小白臉吧？這車是真不錯，但起跑慢了。

    他技術也不太行啊。

    任興旺過去抬杠：著什么急，三號彎路他才開始超車呢，而且這十圈才剛開始。

    那大叔還聊上了：你是他朋友？這車得幾十萬吧？

    任興旺點點頭，又搖搖頭：我是他朋友，車我不了解，不是他自己買的，別人送的禮物。

    張鈺心下了然，看洛維這樣子應該不經常拿家里的錢，否則也不會和他住進同一個小區了。

    只是不知道這人和家里鬧別扭的原因是什么。

    從三號彎路，洛維開始超車，張鈺特意站起來看，摩托車壓低到幾乎要貼到地面，左彎路與前一名持平，右拐直接超了過去。

    現場傳來一陣歡呼聲，這一套動作沒有一丁點吃力，洛維的車騎得也和他人一樣挺兇的，五圈的路程下來已經前進了六名，到了第四。

    接下來是一段直路超車，洛維的車子更有優勢，這一段也是直接沖了過去。

    剛才還覺得洛維是小白臉的大叔也忍不住站起來：有兩下子啊，能進前三？

    出彎加速很強悍，這小白臉膽子挺大的。

    張鈺聞言，也盯著大屏幕里的人看起來，出彎部分左右翻動，先貼彎道外側，再切到彎道內側，洛維與前一名貼得極近，車子貼地面，小腿也貼近，再分開，他一個外行都看得心驚膽戰的，生怕速度慢一點兩人會撞上，或者輪子打滑人飛出去。

    到了最后一圈，洛維是第二名，第一名是一位老牌賽車手，穩穩占據著彎道內側，他擠不上去。彎道外側加速，只是才剛剛超過，又被前輩一個回馬槍懟了回去。

    最后兩個彎道，幾乎與第一名持平。

    而洛維在最后一圈的進彎速度只有零點幾秒，讓周圍兩個大叔都跟著站了起來：太漂亮了，這個進彎！

    眼看就要到達終點，周圍的學生都站了起來，往賽場里看，最后三個彎道，已經有不少人開始呼喚洛維的名字。

    最后的進彎，又是零點幾秒，洛維的車胎在地上面劇烈摩擦，外彎道吃虧，幾乎要把自己也甩出去。

    最終，洛維只比第二名快了將近兩秒，獲得了第一名。

    這小哥不要命玩法啊。

    那大叔都忍不住站起來，再看旁邊，任興旺滿頭大汗，也是緊張壞了，不過他擔心的是洛維的人沒事。

    嚇死我了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要摔了。

    周圍有不少機車愛好者都是挺激動的：這孩子今年高二？才十七吧？未來可期啊。

    任興旺則是撓了撓腦袋：我朋友他愛好多的是，不光玩這個的。

    張鈺也沒再繼續看，他把摩托車頭盔塞進任興旺手里，像是有什么著急事兒一樣，連頒獎都沒看，就回家了。

    比賽結束以后，洛維也沒和其他人去慶功，從賽車場一出來，任興旺就找不到他的人了，騎車出門，一直到凌晨才回家。

    張鈺睡眠很輕，樓房又不隔音，他凌晨才睡，聽到門口傳來熟悉的開鎖聲，他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洛維果然已經回來了，門虛掩著，片刻后又打開，這人拿了洗漱用品去公共水房。

    張鈺也拿了樣東西，悄悄跟上去。

    他進門的時候，那人正彎腰半蹲在地上，一抬頭看見是張鈺，半點反應都沒有，重新低頭倒騰自己的東西。

    這個給你的。張鈺湊上去，遞出手。

    是一張折疊起來的畫紙，看不清里頭畫了什么。

    洛維沒接，像沒聽見一樣，忽略了張鈺的手，繼續在水房里沖洗自己的鞋子。

    又是這樣，拒人于千里之外，高興的時候耍張鈺兩句，不高興理都不理。

    公用水房昏暗又潮濕，滴答滴答只能聽見水聲，周圍一片安靜，洛維聽見張鈺的腳步聲，被拒絕以后，人似乎出去了。

    可一回頭張鈺還在背后站著，一張白臉，洛維忍不住嘖了一聲：

    你怎么跟個鬼似得？

    張鈺沒理他，只后退兩步，把自己手里的畫展開，這次直接呈現在洛維眼前。

    畫面上是機車比賽，只是和賽場外看到的不同，是賽車手視角的賽道，前方需要超過的選手背影，和周圍的景象融為一體，極速前進的快/感和比賽的緊張刺激著情緒，又熱血又放縱，這也是張鈺當時在車上的感受。

    洛維皺眉盯了那畫一會兒，果然沒有立刻離開，像是也被畫中的情緒感染了，問道：

    你畫的？

    張鈺嗯了一聲，乖巧地點點頭：想送給你，謝謝你今天帶我兜風。

    他聽到邢雨星和朋友的對話，洛維應該是喜歡畫作的，今天在車上的那一瞬間他真實體會到了賽車的樂趣，所以比賽一結束就趕緊跑回家，按照體驗畫了一副。

    只是在洛維眼里，這畫風有些熟悉。

    最終他并沒有伸手接張鈺的畫，轉身出了水房：我不要，你自己留著吧。

    張鈺被拒絕得一愣，他以為洛維很喜歡機車才會畫這個，可沒想到對方只是看了一眼。

    為什么不要？我畫得不好嗎？

    洛維沒回答他，最終被纏得沒辦法了，關門之前張鈺還拖著他，他才忽而問了一句：你還有別的畫嗎？

    張鈺見這人忽然又搭理他了，趕緊點點頭，雖然很不好意思，卻還是把自己箱子里的畫作都擺了出來。

    洛維很快就在其中發現了熟悉的一副，上面帶著一個泥腳印，有點臟了的舊畫，也是張鈺作品中為數不多的水彩畫。

    和邢雨星當時交的那副作業高度重合。

    第五章 沒你的名額？

    你這畫什么時候畫的？

    對方忽然這樣問，張鈺便如實回答：這幅是一年前畫得，不過前幾天因為因為搬家，不小心弄臟了。

    其實是他父親扔行李箱的時候摔開的，讓里面的畫露了出來，被人踩到了。

    洛維也看不出太感興趣，一邊用毛巾擦頭發，一邊抽空看了兩眼。

    從張鈺的位置看見的是他的側臉，洛維穿著短袖短褲，居家男生的模樣，眉頭微微蹙著，張鈺偷偷摸出手機，朝著那個方向拍了一張。

    后者并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他趕緊將手機藏起來。

    任務完成，張鈺背過身打了個哈氣，沒等洛維有什么反應，收拾東西就回去睡覺了，任務完成以后，他也不愿意一直面對這么個臭臉，即使臭臉長得好看。

    他把今天偷偷拍的照片都發給甲方。

    雖然過得不是很順利，好在照片拍了不少，有洛維在機車比賽時候的，還有在水房的。

    甲方這個時間已經睡了，他第二天才收到消息：你們玩得很開心，不用給我拍照啦，繼續加油！

    附贈了一萬塊的轉賬。

    張鈺也有想過對方會不會是什么壞人，想要刻意接近洛維，可觀察的這段時間下來，甲方jiejie對洛維從來沒有什么侵犯隱私的要求，似乎只是想讓張鈺能和洛維做個朋友。

    仔細想想，張鈺也表示理解，畢竟洛維這種臭脾氣，肯定沒什么朋友，甲方估計就是覺得洛維太可憐了。

    當然，張鈺也沒朋友。

    而他之所以選擇給洛維看自己的畫，也是自有打算。

    在他的印象里，洛維雖然很冷漠，但是有一定正義感的，如果邢雨星抄襲了他的畫，這人有很大可能性會出來作證。

    第二天上學，教室里也都在討論昨天洛維的比賽，張鈺的同桌和前桌聊的熱火朝天。

    最后一個彎道加速，一下子沖到了第一，贏了老前輩，太帥了。

    前桌打斷她：那些我都不知道，但是聽說洛維也找了個女生坐摩托車后座。

    張鈺就是這時候回到自己座位上的，兩個女孩子的談話戛然而止，互相使了使眼色，其中一個女生忽然問他：張鈺，你什么時候和洛維那么熟了呀？聽說昨天坐后座的就是你。

    班里很多人聽說了周末的事情，都在偷偷看張鈺，這時候也放了個耳朵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