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6)
這些人所圖之事,無非就是被元放逐去蠻荒之地打妖魔的各家長輩和弟子。 這事秋昀問過元。 元說當日那般做,震懾是其一,其二便是覺得被冒犯。 當時那么多人包圍上庭浮嶼,顯然不是為了迎接元。 之后回到皇宮,側面了解過方才知曉各大宗門已經將元的存在都抹去了,人性在這一點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縱使上城與下城的結界為元和大魔王打架波及所破,但元盡量做出了拯救,還給各大修仙門派帶來了修煉資源,讓其平穩地修煉并壯大宗門。 想到這兒,秋昀搖了搖頭,正要開口,腰間忽地一緊。 他似做思考狀,用余光警告地掃向身側空無一人的座位,便放下筷子,示意坐云把膳食撤下去,方才道:陛下有何想法? 宗政越毫無所差。 他屈指在桌面輕點了幾下,沉吟片刻,抬眼笑道:朕想法很多,比如仙劍門在兩千五百年前合并了三個門派,將其浮嶼收入門下方得仙劍門之首的地位,朕也想為我宗政一族謀得一座浮嶼。 這就是宗政皇室憋屈的地方。 當年元分浮嶼的時候,宗政皇室統治大陸,并未分得一座浮嶼。 初時看不出差距,但隨著時光流逝,宗政一族便從昔日老大淪為了小門小派都看不起的地步。 這種落差,沒體會過的年輕族人感觸不深,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人卻心中很不是滋味。 秋昀看了他一眼。 宗政越看似在笑,但眼中是藏匿不住的野心和壯志。 他多看了幾息,擱在腿上的手驀然叫人握緊,這個愛吃醋的狗東西,真是他垂眼彎了彎唇角,靜等對方的但是。 果不其然,對方說:但此事非朕做主,尊上心思難猜,你與尊上師徒情分尚淺,朕不建議你開這個口,以免惹得尊上不快。 秋昀的手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掰開。 手心一癢,有人在他手心書寫了起來我是主人的小狗勾,主人有什么要求只管吩咐! 秋昀沒忍住輕笑了起來。 笑聲引來宗政越的注視,他劍眉一挑:愛妃在笑什么? 第159章 戰神的徒弟(11) 可是朕這話有何不妥? 秋昀攤開的掌心瞬間收攏,裹住在他手心比劃的手,復而抬眼,迎上宗政越投來的視線。 窗欞外日麗風清。 宗政越逆光而坐,背光的面容瞧得不甚明朗。 秋昀看得時間有點久。 宗政越見他久不開口,揚眉繼續道:愛妃何以這般看朕? 隱去身形的元也跟著抬起了頭。 窗外映射而進的光亮微微有些刺目,他瞇了瞇眼,打量著對面的男人,生得倒是一副英武俊朗的好相貌,但隱藏在暗影里的眼神太過冷酷,便是在笑,那笑意也不達眼底這種眼神他可太熟悉了。 猶如一只餓狼,正虎視眈眈地覬覦自家的綿羊,一如曾經的他,也是如此看秋秋。 真想把宗政越那對招子給挖下來! 元垂下眼皮心想,并仗著隱去了身形,偏頭靠在其肩膀上,眉梢輕挑還有那張討人嫌的嘴。 可秋秋不許他干涉,并稱不過是有名無實的虛名。 虛名怎么了? 虛名就不是名分? 他憋著股氣,思忖著該如何將這股氣給順下來。 想著想著心念忽地一轉,驀然反應過來秋秋不準他插手,可沒說不能被宗政越主動發現! 沒什么。秋昀斂笑:陛下好意我心領,但被師父放逐的修士中,有我聞氏老祖宗。 宗政越毫不避諱地跟他說這番話 秋昀又笑了笑,跟著搖頭,宗政越的意思很明顯,就是想用這些被放逐的修士從各大仙門手里分一杯羹。 畢竟被放逐的修士中可是還有兩位大宗之主。 但秋昀想把這份人情留給聞氏。 就如聞家主想為長子謀得所有仙門一份人情因果。他也想為聞家博得一份善果,如此便可在他和元走后,受過他恩惠的各大仙門總得照應一二。 宗政越聽出了他委婉的拒絕,倒也沒說什么,坐了沒一會就走了。 晚些時候,聞家主如宗政越所說那般遞來了拜帖。 父子見面,先是一番寒暄,待得二人入座,聞家主抿了一口茶水,方道:后天便是你拜尊上為師的日子,秋兒,你可緊張? 秋昀瞥了眼擠在同一張椅子上的隱形人,搖搖頭:爹,師父待我很好。 那就好。聞家主稍有緊張的心弦放松,面上露出驕傲之色:當日在上庭浮嶼,在場其他修士個個被尊上放逐,唯有我兒運道加身,非但沒被放逐,還有幸被尊上看中收為徒弟,當真羨煞了旁人。 秋昀端得月朗風清,抿唇輕笑,卻是不言語。 秋兒啊聞家主見狀,放下茶碗,抬手捋了捋胡須,笑瞇瞇地說:為父此番進宮的目的,料來你也有了猜測吧? 四大仙門頻繁出入我聞家,我想不知道也難。 秋昀笑著點頭,繼續道:此事我已征求過師父意見,師父說 吾看在吾徒求情的份上,這次便放過爾等,不過 秋昀的話還沒說完,擁擠的椅子忽而寬松起來,同時切換上圣潔白袍的元憑空出現在殿內。 坐在椅子上的聞家主頓覺一股威壓籠罩于身,驚得后背出了一層冷汗。他當即起身見禮,秋昀也跟著起身作揖,隱晦地暗示他收斂些,便道:師父怎地來了? 吾來看看吾布下的作業你完成的如何! 元尋了個借口,端坐于上首,波瀾不驚地看著躬身待命的聞家主,淡淡道:現今的修士心性太過浮躁,吾有一言,你且帶回去,修者修心,欲念太重難成大道,言盡于此,你回吧。 謹遵尊上教誨。聞家主頭都不敢抬,拱手倒退著出了殿門。 秋昀送聞家主出長秋宮。 二人走遠了些,聞家主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抬袖抹去額頭上的冷汗,抬眼看向身側的長子,欣慰道:尊上這般重視于你,為父也放心了,我兒且留步,為父慢慢走回去就是。 那我讓坐云送你。 后宮后妃不少,秋昀擔心聞家主出宮途中沖撞了后妃,便招來坐云,目送二人遠去的背影,才轉身回殿。 。 眨眼就來到收徒之日。 這日,天還未亮,宮人們便早早起身,為筵席做準備。 皇宮一片通明,腳步聲來來往往,吵得各宮主子都無法安眠。長秋宮位置偏僻,倒是免受波及,叫秋昀一夜好眠。 公子,該起了。 天光泛青,坐云敲響寢殿的門。 卻被一道無形的結界阻擋了聲音的傳播。 設下結界的元倏爾睜開眼,伸出手臂將秋昀緊緊環住,不留一絲間隙,再滿足地閉上眼。 燈臺鑲嵌的明珠揮發出朦朧的光暈,映照出床榻上緊緊相擁而眠的倆人,一時之間,寢殿內一片靜謐。 殿外的坐云久等不來傳喚,搖頭嘆了口氣。 今日不同平常,陛下等會要過 AD4 來接公子,再不起萬一叫陛下給撞見 正這般想著,遠處傳來陛下駕到的聲音,他面色一變,連聲敲門:公子,陛下來了! 秋昀睡得無知無覺。 剛閉上眼的元睫毛抖動了一下,撤去結界,出聲道:你先去備熱水。 他一開口,便將淺眠的秋昀給驚醒了。 聽得聲響的秋昀徐徐睜開睡眼,撞進一雙溫柔似水的眼瞳里,他下意識彎眉:什么時候醒的,怎么沒叫我? 想讓你多睡一會。元收了收手臂,埋首于他頸窩:不過是個收徒大典,又不是咱倆的婚事,晚起一些也無甚大礙。 秋昀怔了一怔,復而失笑地揉了揉他的腦袋:咱倆輪回那十世里都不知道結過幾次婚,你就不膩? 不膩。元在他頸窩蹭了一蹭,忽地翻身覆在他身上,低頭深深望進他的眼瞳,修長的手指一點一點劃過他的眉眼,鼻梁,甚至臉上的每一寸肌膚。 秋昀回視他的眼。 對方眸中迸發而出的專注幾欲能將人的心神全部攝入。 仿佛是受其所惑,秋昀全然沒注意到門外傳來的腳步聲,只一心注視著對方逐漸迷離起來的雙瞳,抬手按在其后腦勺,微微抬頭自然而然地貼在對方的額頭上。 一聲嘆息幽幽地響起,堵住了秋昀正欲張開的嘴。 秋秋,宗政越到門口了。 什么?秋昀一愣,殿門忽地被人敲響,隨之吱呀一聲,殿門開了 宗政越叩門的手懸在半空,敏銳地察覺殿內傳出兩道呼吸聲。 屋檐懸掛的燈籠將他的身影投射.進殿內,倒映在屏風上。一屏之隔的秋昀緩緩扭頭,見得屏風上的倒影,驟然反應過來,回頭掃了元一眼,無聲道:回頭找你算賬! 話落,一道身影中軟躍入他的余光當中。 他扭頭看過去,就見閃身而至的人身著冕服,頭戴冠冕,居高臨下地堵在床榻邊。 宗政越周身勃發的怒氣和威壓在見得床榻上二人之一時,驟然一滯。 尊、尊上? 宗政越愕然地看著戰神元,又下意識去看秋昀:你、你們 殿門嘭的一聲關上了。 如你所見。 只著褻.衣的元慢條斯理地將被褥裹在秋昀身上,不露分毫,方才坐起身來抬頭迎上神色不明的宗政越。 他面上不見半點被捉jian的慌亂,便是在身量上矮了一截,氣勢上也無丁點的示弱。 宗政越心中覺得荒唐。 但細想尊上三次對他發怒,第一次是在他稱聞言秋為愛妃后,第二次還是如此,第三次是他想封聞言秋為后。 都與聞言秋有關,然他卻從未往這方面想過。 其一是他相信戰神元。 其二,戰神元在他心中是真正的仙人,仙人又豈會有凡人之欲? 可現實給了他一耳光。 他憤怒且忌憚。 憤怒的是就算對戰神元有不可言說的心思,也無法容忍自己的后妃被他人染指;而忌憚的則是戰神元的實力。 這些情緒在他心中交織,顯露出來將他的面色襯得一陣青一陣紅。 但這些情緒在他慎重思量過后都歸于平靜。 他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甩袖轉身:時辰不早了,各大宗門的代表已經陸續進宮,此事待得收徒大典結束后,朕希望尊上能給朕一個交代。 說罷,大步離開了寢殿。 望著他狼狽的背影,元剛嗤笑了一聲,耳朵忽地一疼,眼珠子一轉,就對上自家秋秋鐵青的臉,心中一虛,哎呦了一聲:我錯了。 秋昀冷笑一聲:你是知道錯了,可你就是死性不改,對吧? 元小心翼翼地覷視其神情,見得其眼中并未帶著多大怒氣,提起的心緩緩放軟,伸手環住其腰,不顧耳朵在其手中,將腦袋埋過去:我知道我這般做不對,可你設身處地想想,若有人整日當你面喚我愛妃,你心中作何感受? 只要不是真的,我便不會介意。嘴上這般說,手卻是松開了他的耳朵。 口是心非。 元愉悅地抬起頭,將他按在懷中,低聲道:我介意的。不論虛名還是名分,都只能是我的。 低沉的嗓音從胸腔里發出,震得秋昀耳朵發麻。 他哼笑了一聲:你是醋精嗎? 對,我就是醋精轉世。 元笑著說:遙想當年,我可是連我自己的醋都吃,何況是外人? 酸死你算了。秋昀沒好氣地擰了下他的腰間rou,在他輕嘶聲中直起身來,邊下床邊道:我本是想待得收徒大典結束,便以尋找重塑丹的材料為由,就可脫身離開皇宮和皇城。 世界這么大,我們可以到處走走,也可尋一處山清水秀之地隱居,只待聞家主和其夫人離世,便可離開此界。 誰知道這個狗東西醋意那么大,臨了給他整了這么一出。 第160章 戰神的徒弟(12) 戰神元的收徒大典乃是當前少有的盛況。 皇宮大門于卯時敞開,筵席設于皇宮廣場。 天將微亮之時,便有修士迫不及待地手持請帖入得皇宮。 下城的皇宮不似浮現于云端的浮嶼那般云霧繚繞,恍若瑤池仙殿,卻也是莊肅華麗,尊貴無比,尤其是白玉鋪造的廣場,于晨曦下閃著溫潤的光芒。 一條紅毯由大殿直鋪向廣場盡頭,將寬闊的廣場分割成兩半,左右設以席位,從臺階往下,依次排開。 過早進宮入席的修士可邊飲美酒邊觀賞歌舞打發時間。 身姿窈窕的舞姬長袖漫舞,裙裾飄飛,旁邊鳴鐘擊磬,樂聲悠揚;舞隨聲樂而動,或輕舒長袖,嬌.軀隨之旋轉,或身輕似燕地自地上翩然飛起,躍然于輕揚的綢帶之上。 將心神皆花在修煉之上的修士們難得閑暇下來,共賞一曲。 隨著時間的推移,各門各派的代表領著門下弟子陸續抵達,東升的旭日也漸漸懸掛于正當空,日晷指針倒影在午時,一身莊嚴冕服的宗政越出現在臺階之上。 他負手而立,居高臨下地俯視齊聚廣場下的各大宗門修士。 兩條威儀的金龍張牙舞爪地盤踞于雙肩之上,墨發束起,冠之以九旒冕,其垂下的旒珠擋住了他銳利的眸光和大半張臉,只露出一截線條流暢的下巴。 歌姬舞姬逐漸散去。 欣賞歌舞的修士這才意猶未盡地收回目光,將視線投向臺階之上的身影。 近千名修士齊齊投注而來的眸光讓宗政越在這一瞬仿佛回到了三千年前,被各大宗門奉為首的風光。 只是這種感覺轉瞬即逝。 因為他清楚地明白,這些修士會齊聚于此,甘心居于下首,不過是忌于他背后的戰神元但他想,要不了多久,宗政一族定能重回昔日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