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2)
素茗!國公爺忍不住扯住她的衣袖,哀求道:你別這樣。 既然你不走,那我走。國公夫人一揮袖子,正要起身,就聽到國公爺說:你別走,我走。我來是想告訴你,陛下委任我為迎親大使,明日就要出發去邊界,你、你好好保重身體。 然國公夫人卻是重新閉上眼,敲起了木魚,對恩愛多年的丈夫沒有半分囑托和交代。 見狀,國公爺閉了閉眼,深吸了口氣,一抹臉大步走出了佛堂。 。 這邊的秋昀生怕世界之子被陛下一刀給砍了。 征得沈長安意見后,跑了趟森山,挖了兩株年份不錯的人參攢下了盤纏,買了水粉將臉做了一番修飾,再便雇了輛馬車朝京城出發。 因要照顧沈長安,沿途不時修整,馬車行得也不快,拖了將近半個月,方抵達京城地界,卻恰與國公爺接來的公主使臣相遇在山道上。 馬夫將馬車靠邊停,秋昀不知情況,聽得外頭的馬蹄印聲,撩起馬車窗簾的邊角,抱著沈長安朝隊伍看去就見肅穆的騎兵隊伍頂盔貫甲,腰掛佩劍,頂著艷陽整齊有序地駛來。 打頭的將軍一身鎧甲氣勢勃發地牽著拉韁坐在戰馬上警戒周遭。 看到沈父,馬車里的秋昀意外地挑了下眉,懷里的沈長安卻是深吸了口氣,輕喃道:爹? 這一聲仿佛是父子連心,又或只是單純的動靜引起了國公爺的注意。 他耳朵一動,似是察覺到了投注而來的視線,一雙叫人膽顫的虎目輕飄飄朝秋昀那邊一瞥,立時就有騎兵駕馬過來盤問,馬夫哪見過這等陣勢,幾乎都不用騎兵詢問,便將身份倒了個干凈。 秋昀連忙放下車簾,輕嘆了一聲,撩.開車簾抱著沈長安下了馬車,由士兵檢查。 那聲輕喃的爹國公爺也聽到了。 聽著像是稚兒,卻無緣由地牽動了他的心。他抬手示意隊伍停下,一扭頭就愣住了一襲白衫的年輕人背對著自己,懷中似是抱著個幼兒,那幼兒仿佛是害怕一般,將腦袋深埋在年輕人的脖頸上。 像。 他失神地望著那道背影,太像亭兒了,簡直是一模一樣。 頓時都顧及不上他國使臣,翻身.下馬,激動地沖過去,卻在靠近時,忽地放慢了腳步,就像是近鄉情怯一般,帶著小心翼翼和滿眼的希望:亭兒?是你嗎? 馬夫駭然,旁邊的士兵也是停下了搜查的東西,齊齊看向秋昀。 秋昀又沒有材料去做易容面皮,就只是將臉稍稍修改了一下,糊弄不熟悉之人尚可,但想逃過沈父的眼,他覺得有些難。 而沈長安卻是小身板一僵。 父親一直是他心中的大英雄,但就是這個大英雄,觸怒陛下遷怒得他以男兒身嫁給一個男子,又因食用大英雄給的藥粉而亡。 那時的他是茫然的,因為死得太過意外,所以都來不及恨。 可當他得知自己嫁給齊衡不過是一場政權的博弈,他這個兒子只是顆棋子,他突然就怨恨起了父親,為何不將實情告之于他,讓他到死都當了個糊涂鬼? 他心中又怨又恨。 可真當見了父親,聽得父親這般小心的態度,心中一時不知是怨恨多一些還是酸澀更多一些。 亭兒?真的是你?國公爺見年輕人久不轉身,心中希望陡升,當即大步上前繞到秋昀面前,就見得是個膚色微黑,眉毛粗.黑,眸仁清亮卻透著一股陌生和警惕。 他激動的心一涼,細細打量,臉部是有些變化,卻難掩熟悉輪廓,眼眶登時就紅了。 亭兒,你真的還活著。國公爺熱淚縱橫,抬臂去拍兒子的肩膀。 秋昀卻抱著沈長安后退了幾步,壓了壓嗓子:將軍您認錯人了。 我的兒子我還能不認識?國公爺泛紅的雙眼一瞪:你就是化成灰,老子也認得。隨莫,你帶公主和使臣去鴻臚寺安頓,我要先帶我兒子回家。 公主?劇情里那個嫁給齊衡的公主? 秋昀又懵了,劇情里的公主不是要等到后年才會過來和親的嗎? 他都打算把沈長安交給沈夫人,再去將齊衡救出來,送去梁國與公主,也就是命定的情緣在那里展開二人的感情線。 齊衡受世界意識偏愛,說不定倆人聯手,還能撈個梁國皇帝當上一當,這般也能彌補齊衡被打壓的命運線。 可,怎么就提前了? 亭兒,你懷里抱的是你兒子我孫子嗎? 秋昀立時感覺到沈長安整個人都僵了。 國公爺卻是忐忑地伸出雙臂,試探道:讓我看看? 秋昀低頭,就見懷里的沈長安小手揪緊他的衣領,脖頸上已經濕.潤了一片。 心中微微一嘆,到底是親父子,與他這個外來者不同。 國公爺從他沉默中聽出了拒絕,終于意識到兒子似乎有點不對勁。 莫不是兒子失憶了? 想到這兒,他失落地收回手:那咱先回家,你.娘很想你,她要是知道你還活著,肯定會很高興。 說著,他搶過馬夫的活,讓士兵安頓馬夫,然后試探道:你先上馬車,爹帶你回家好不好? 秋昀想到公主和齊衡,遲疑了片刻,又看了看周圍的士兵,微一點頭上了馬車。 馬車駕駛的速度很快,像是怕他跑了一樣。 他抱著安靜的沈長安,讓對方盡量坐得舒服些,旋即一手順著對方的背,無聲地安慰,一邊想著接下來該怎么走。 而皇宮中,陛下聽得暗衛的話,蹭地站起來:你說什么? 沈公子活著回來了。暗衛說:還抱了個孩子。 但陛下只聽了前一句,而忽略了后面一句。 他臉上一掃之前的暮氣,精神抖擻地招來太監給他更衣。 只是當華服披身,卻發現自己撐不起來,頓時眉頭一皺,有些不滿地摸了摸身上的排骨,又望向銅鏡里瘦得都快脫相的臉,心中陡然升起了退縮之意。 沈江亭本就不待見于自己,現在連健康的身軀和英俊的姿容都沒了,會不會更嫌棄他?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629 19:08:39~20210630 18:22: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羅蘭 40瓶;以樂、溜了溜了、江予、鎮溪 10瓶;噠咩 9瓶;西昭ˉ早睡第1天、葵鹿 5瓶;南音、超愛吃榴蓮、聽雨吹風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05章 陛下,請自重(14) 載著秋昀和沈長安的馬車抵達國公府時, 已入黃昏。 迎著落日的余暉,國公爺吁了一聲,拉住韁繩, 門口的門衛原先見得駛來的馬車普通又破舊,還在疑惑誰家用得這般破舊的馬車。 不想一定睛, 一身鎧甲的馬夫卻是自家國公爺, 當即小跑上前, 一人接過韁繩,一人去扶自家的國公爺。 國公爺揮開門衛, 跳下馬車, 搓了搓手,粗獷略黑的臉上瞧不出什么,可一雙泛紅的虎目卻是難掩激動的喜悅之色:你且快快通知夫人, 就說世子帶著乖孫孫回來了。 門衛愣了一瞬, 立時反應過來,喜上眉梢地誒了一聲, 拔腿就朝府門里跑去, 邊跑還邊高聲大喊:夫人, 世子回來了,還帶著小少爺回來了 國公爺勉強壓了壓上揚的唇角, 撩.開車簾, 平時略大的嗓門此時溫柔到了極致:亭兒, 乖孫孫, 咱們到家了。 秋昀抱著近鄉情怯的沈長安,遲疑了片刻,彎著腰鉆出了車廂,抬眼望向四周, 忽地察覺到暗處似有到目光在注視自己。 他頓了一頓,裝作不經意般循著視線的方向望去,卻是什么都沒看到,只敏銳感知到前方不遠處的院墻老樹后和數上邊潛伏了幾道氣息。 秋昀心中想到第一個人是陛下。 畢竟他對元的氣息太熟悉了,同時他也有些疑惑,陛下何時變得這般畏縮了? 亭兒? 國公爺見他久不下馬車,心懸到了嗓子眼:咱們先下馬車好不好? 回神.的秋昀放下心頭的狐疑,踩著馬扎踏在青石地面上,仰視莊嚴的府門和正門之上的牌匾忠勇公府。 府內佛堂,敲著木魚誦經的國公夫人聽到院外吵吵鬧鬧的,清冷的柳眉微不可察地蹙了起來。 這些小廝越發放肆了!門外的大丫鬟嬋娟看了下佛堂里的夫人,沉著臉走了過去。 不多時,一竄急促的腳步聲并著嬋娟的驚喜聲從院外傳來到國公夫人耳朵里 夫人夫人。一向沉穩的嬋娟掩飾不住喜悅道:世子回來了,還帶回來了小少爺,夫人 佛堂里回蕩的木魚聲戛然而止。 國公夫人驀地睜開眼,往日淡漠的眼神里充滿了不可置信,竟是就這么呆愣在了原地。還是嬋娟跑了過來,扶著她說:夫人,老爺把世子找回來了。 世、世子?國公夫人呆滯地扭過頭,一股淚意忽地涌現在她眼眶,不經過醞釀便已奪眶而出:世子回來了? 回來了。嬋娟重重地點頭,眉眼間皆是一派喜色:夫人,世子真的活著回來了。 國公夫人終于從這巨大的驚喜中回過神來,連眼淚都來不及抹,倉促地爬起來:快,快扶我起來,我兒、我兒 她激動得都不知該說什么了,先是對著佛像深鞠了一躬,就由嬋娟攙扶著踉蹌地出了院子,一刻不間歇地跑到府門口,遠遠就瞧見佇立在門口的熟悉身影。 是亭兒,是她的兒子。 國公夫人再也安耐不住心中的情緒,沖到秋昀的懷中邊哭邊笑:你這個混賬東西這一年到底去哪了?為什么不給娘稍個消息 秋昀在她沖過來的瞬間,眼疾手快地將沈長安塞給旁邊的沈父。 國公爺這還是第一次抱稚兒,登時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想當年,兒子出生的時候,他還在邊塞,只收到家里寄來的信件說夫人給他生了個兒子,初為人父的喜悅到了現在都還記得。 但等他回京,想象中的白胖小子已經成了上房揭瓦的熊小子。 而國公夫人質問過后,壓抑太久的情緒終于爆發了。 兒子失蹤的時候,她沒哭;兒子遍尋不得時,她沒哭;得知兒子被嫁給齊家的真.相時,她也沒死。 可此時兒子活著回來了,她再也壓制不住,抱著兒子失態地痛哭起來,就仿佛似要將心中所有情緒宣泄.出來。 沈長安聽著娘.親的痛哭聲,眼眶不自覺就紅了。 他主動伸起小短手,趴到他爹的懷里,臉埋在他爹胸膛,隔著鎧甲仿佛能聽到他爹強.健有力的心跳聲,水汪汪的眼再也克制不住,也跟著哇哇大哭了起來。 現場哭聲一片,引來了隔壁四周探出來的腦袋,只是這些腦袋伸出來還沒幾息就又縮了回去。 而這對表面祖孫,實則母子二人的哭聲卻是嚇得國公爺渾身發僵,心也跟著發慌,忍不住拔高聲音道:夫人,你可別再哭了,把我的乖孫孫都嚇到了。 藏身在老樹下的陛下聽著身后的痛哭,心中掙扎著要不要以這般模樣現于沈江亭面前,忽地聽到乖孫孫三個字,怔了一怔。 什么乖孫孫? 他忍不住探出頭去,目光就先被那道頎長的身影吸引了,對方懷里撲著又哭又笑的國公夫人,垂在身側的手像是無處安放,時而抬起又時而放下。 旁邊的國公爺再次驚慌開口:乖孫孫別哭了。亭兒,你快勸勸你.娘。 陛下終于回神,將視線挪向國公爺,就見得對方懷中抱著個奶娃娃,他呼吸一滯孩子?孩子! 失蹤一年,竟然都有了孩子! 他連手都沒碰到過的人竟然被人捷足先登了? 這一認知讓陛下如遭雷擊,一口腥甜從胸間泛上來,駭得他頭腦天旋地轉,眼前一陣陣發黑是誰?到底是誰?! 陛下強忍住心頭的暴怒和嫉妒,目眥欲裂地瞪著那個埋首在沈泰懷中的稚兒,咬緊牙關,雙手不自覺握緊,赤紅的眼是恨不能將捷足先登的人生吞活剝了。 這么強烈的目光,旁邊的秋昀都感覺得到,更別說直觀感受的國公爺。 國公爺周身氣勢一凜,冷冽的虎目刮向投射而來之人,卻冷不防對上一雙腥紅的眼,他渾身氣勢一散:陛、陛下? 國公爺邊哄沈長安邊大步走去。 沉浸在妒火中的陛下已然顧不上自己的形象,察覺自己被發現,他滿身戾氣地從樹后走出來,面色陰沉地迎上國公爺,布滿陰鷙之氣的雙眼絲絲盯著國公爺懷中的稚兒,垂下眼皮,低啞著嗓音道:這是你的孫子? 回陛下,是臣的小孫孫。臣是真沒想到啊,不但尋回了兒子,兒子還給臣添了個孫兒。 國公爺不方便行禮,只彎了下腰,聽得陛下這般問,他也沒察覺不妥,大掌順著哭得快斷氣的沈長安,一張老臉布滿心疼之色,然嘴角卻咧到了耳后根:乖孫孫你可別再哭了,再哭爺爺的心都要叫你給哭化了。 這番話聽得陛下臉都猙獰了。 他雙手負在身后,閉上眼,攥緊的拳頭隨著呼吸的節奏松了又緊,緊了又松,這才壓制住心頭燃燒的妒火,皮笑rou不笑道:恭喜沈愛卿,后繼有人。 哈哈哈國公爺痛快大笑:借陛下吉言。 不過陛下瞥了眼青年:怎地不見你孫兒的母親? 國公爺笑聲戛然而止。 他茫然一瞬,驀地反應過來,對啊,兒子抱著孫兒回來了,怎沒帶上兒媳? 沈愛卿啊,朕體諒你們一家團聚,可聚在府門口始終不好看。 陛下咬著牙,吞下喉嚨里的腥甜,強逼著自己暫且冷靜:有什么話先進府再說,正好朕也想問問朕的司隸校尉這段時間都去了哪,怎地不回京?也不給家中傳個消息? 莫不是跟孩子他娘恩愛不疑舍不得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