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
服務員托著菜色敲門而進。 他按下了心中的疑惑,食不言寢不語地用完了這頓晚餐。 用餐過程中,周祈元注意到這小孩還真不挑食,他夾什么菜,對方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以至于他都看不出小孩的喜好。 從會所出來,已經是日落西沉。 周祈元想到這小孩從小到大就沒怎么出過門,打著方向盤問:要不要叔帶你出去玩玩? 我明天要上課。秋昀說。 上課啊。周祈元略微遺憾地感慨了一句:那你回去后做什么? 秋昀思索了一下:看會書,再睡覺。 這么早?那上次趕他出房間,不是借口? 周祈元突然有點心疼這個小孩。 這個年紀的少年,就該活得肆意張揚些,就像他三侄子周南春,日天日地,整天跟著狐朋狗友到處惹是生非,一刻都閑不住。 雖然中二又傻缺,但與延平這個小孩比起來,要精彩得多。 我上次的假還有四天。周祈元瞥了眼沉默的少年,繼續說:正好我行李還在你家,就順便再去你家住兩天躲個清閑。 也順帶跟趙教授交流一下那個江姓學生的事兒。 說起來,那個江姓學生看著有點眼熟,但一時想不起再哪看過。 聽完周祈元的話,秋昀沉默了。 他能感受到對方無意識傾瀉.出來的好感。 畢竟相處了四世,有三世的情緣,對彼此的氣息早就印在了神魂里。 似他們這般神魂強大的人,根本無須記憶,只靠神魂羈絆和氣息,就能快速產生好感如對方一樣,他對周祈元也在產生好感。 他扭臉看著對方的側臉。 車廂內光線暗淡,叫他看得不甚清晰。 但想到對方一臉長輩自居的模樣,他在心里搖了搖頭,算了,暫時先這樣。 車子駛出會所,下山朝市區開去。 等到趙家時,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趙教授在門邊的位置守了一下午。 直到傍晚才遠遠瞧見有車燈投射過來,連忙放下手里的保溫杯,起身走出去。 車子緩慢駛來,停在他面前。 他正要上前,就見車燈都還沒熄滅,駕駛座上的人已經下來。 身高腿長,氣勢逼人的男人繞到副駕駛座,親自打開出門,迎出他兒子。 趙教授可從沒見周祈元對誰這么體貼過。 別看周祈元溫雅隨和,看似好說話,但這不過是表象,還是當年砸了學校后才慢慢收斂的,其實骨子里還是當年那個心高氣傲的人。 所以看到周祈元給他大兒子開車門,他一時間還有點回不過神來,直到大兒子走近,才恍然醒神,仔細打量了一下大兒子,見安全無恙,情緒穩定,這才把目光轉向周祈元:麻煩祈元了,要不要進來坐會兒? 坐就不用了。周祈元站在秋昀身邊:因為我又要打擾幾天了。 趙教授怔了一怔,視線下意識投向周祈元身邊的大兒子,忽然發現大兒子好像跟之前不一樣了。 變化看似不大,還是沉默寡言。 但整個人的精氣神卻比之先前精神了不少。 且他不是貶低延平,之前的延平確實有些畏畏縮縮這是他的忽略和妻子的無視造成的,他有心彌補,但一直收效甚微。 現在大兒子細微的改變讓他看到了恢復的希望。 心中頓時有些激動,不加掩飾地上前握住周祈元的手:哪有什么打擾不打擾,走,先進屋說。 趙教授說著一手拉著一個,把人拉進暖氣融融的大廳。 又招呼家中傭人:小林啊,你去三樓祈元住的房間看看,有什么缺的補一下,順便再打掃打掃。 老趙你小聲點。 趙教授剛吩咐完傭人,一身居家服的趙母盤著松散的發出現在二樓的樓梯口。 聲音沙啞的趙母疲倦地揉了揉額角,瞥見站在客廳中央的周祈元,登時來了精神:祈元什么時候來的?老趙你也真是,還不快請祈元入座。 說著,她扭頭沖走廊里喊了一聲:小安,你祈元叔來了。 秋昀想到出門前,對方那紅彤彤的眼眶。 再一聯想等會對方下樓,看他滿臉幽怨的樣子,冷不防打了個冷戰,把應付趙延安的事兒留給周祈元,趕忙對趙父說:我先回房了。 他也不等趙父開口,抽回手掌小跑上了樓梯。 經過趙母時,對方就當他是個透明人,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沒有。 如果做父母需要考證,趙家夫妻大概是不合格的。 趙父沉迷研究,忽略了妻兒。 而趙母就是在冷暴力。 時下人的婚姻,有自由戀愛,也有基因庫匹配。 趙母出生普通,能與趙父結合,歸功于倆人高達百分之九十的匹配度。 她嫁進豪門后覺得需要一個孩子來穩固她的地位,所以當她懷第一個孩子時,心里傾注了所有的期待這絲期待卻在趙延平是個Beta后幻滅了。 尤其是趙老爺子看她的眼神充滿懷疑,趙家各房的閑言碎語,像一根根無形的利劍刺向她。 而他的丈夫卻整日泡在實驗室,把她丟在趙家老宅看大家的臉色。 因此她不待見這個孩子,甚至是厭惡。 覺得都是因為這個孩子才叫她承受了這些委屈。 這種情況,直到她執意搬出老宅,一舉懷上二胎,生下珍貴的Omega小兒子一血前恥,狠狠出了口惡氣,才得以消除。 秋昀瞥了一眼。 發現她眼眶通紅,眼皮浮腫,心中猜測應該是之前趙延安從他這回去后難受痛哭,惹得她心疼跟著哭了。 作為一個依附趙父的Omega。 孩子(趙延安)和丈夫是她的一切。 秋昀都不需要做什么,只要這兩者其一對他好得超過趙母,趙母就會受不了。 越過趙母,秋昀走了沒兩步,就聽到后面傳來開門聲和噠噠噠的跑步聲。 他頓了一下,加快腳步回到房間,打開燈,走到窗邊拉開窗簾,負手望著外面的夜景,趙延安就算了,倒是可以利用一下趙父對趙延平的愧疚。 第10章 小白兔,黑又黑(10) 今晚的客廳里,氣氛有些微妙。 趙延安沒有像以往那樣圍著他的祈元叔嘰嘰喳喳。 而是乖乖地窩在眼珠泛紅的趙母懷里,頂著一雙同樣發紅的眼泡一會兒看看趙父,一會兒又看看周祈元。 我沒想到,是真沒想到啊趙父半點沒察覺到妻兒的異樣,還沉浸在大兒子有望恢復的激動當中,搓.著手連句囫圇話都不會說了。 端坐的周祈元調整坐姿,雙.腿交疊地往后靠。 一手搭在沙發脊上,一手端著茶杯輕抿了一口,邊等趙父冷靜,邊用眼角覷向斜對面的母子母子倆都頂著一雙兔子眼,精神有些不濟。 尤其是趙延安,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樣,蔫兒吧唧的。 瞧著有那么點可憐。 周祈元不走心地想。 祈元啊。趙父突然出口,把他飄飛的心神喚回。 他嗯了一聲,抬眼看去,就見趙父已經逐漸鎮定了下來,飲了口茶,說:延平的事,我真該好好謝謝你。 周祈元笑而不語,等著趙父繼續說。 延平這孩子,心結太重,極度缺乏安全感。趙父說著看了眼妻子,長嘆了口氣:小時候缺乏我的陪伴,不信任我也能理解。但他也極度抗拒心理治療,請了幾個心理醫生回來,他連門都不開,無奈之下,我把希望寄托在了江陵身上。 聽到這兒,周祈元來了興致:是我上次過來見到的那個年輕人? 對,就是他。趙教授點了點頭,眼神里充滿了對江陵的贊賞:我這個學生對未來機械十分的有見解,年紀輕輕就在B類刊物上發表了論文,就是可惜是個Beta,不然成就會更高。 周祈元端起茶杯,掩住唇角勾起的弧度。 這個姓江的倒是聰明,知道巴結上趙教授這個在科研界享有譽名的清流大佬。 這個世界對Beta格外不友好。 尤其是科研界,沒有背景受打壓稀松平常,有點成果被他人霸占也是常有的事。 畢竟這是個基因論的世界,Beta是公認的平庸,不了解實情的大眾哪里會知道其中的黑暗? 延平之前對他很感興趣。 思考中的周祈元聽到趙父這么說,溫潤的眉眼驀地沉了下來,心中正有些不太痛快時,就見趙父繼續說:臨了卻又退縮了,我想著可能是延平對小江不熟悉,多接觸接觸,說不定會有希望。 延平的情況,不能太過強求,不然會適得其反。周祈元沉聲說,卻只字不提延平那小孩已經恢復正常的事。 就像他之前對延平那小孩說的那樣,趙教授是該caocao心了。 不然憑什么兩個兒子,一個嬌氣天真,一個卻把自己憋出了自閉癥?雖然他跟延平那小孩相處的時候,沒發現那小孩有半點自閉癥的傾向。 但他合理的猜測,那小孩肯定是極度缺愛,才會想出這種辦法來引起父母的注意。 真是個可憐又惹人愛的小孩。 毫無所察的趙父點點頭:我之前也有這么擔心,但現在放心了,延平那孩子愿意跟你交流,這是一個好現象。 最后兩句話讓周祈元下沉的眉眼慢慢舒展開。 他放下茶杯,含笑望向趙父:延平是個好孩子,他能信任我,是我的榮幸。 趙父也難得展露出一絲笑意。 不過轉而他又開始范起了愁,祈元與江陵不同,江陵是他的學生,他只要囑咐一聲便好,可祈元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很少得閑。 他不好開口讓祈元放下工作來陪兒子。 可兒子的情況又離不開祈元 教授有話直說就是。周祈元見他眉眼染愁,大概也猜到了對方的想法。 這趙父遲疑著不好開口。 周祈元主動替他說了出來:我看延平這孩子挺好的,但是我平時工作忙,怕是顧及不到這邊這樣吧,教授你要是放心的話,可以先讓延平搬去我那住一陣子。 趙父愣了一下,旁邊的趙延安也瞪大了眼。 當然,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多抽空過來看看延平。周祈元慢條斯理地說。 我怎么沒想到呢!趙父再次激動起來,意識到自己失態連忙克制地問:這會不會太打擾你? 哥你說這話就太見外了,當年我爸媽走的時候,你也沒少照顧我。周祈元換了個腿交疊,放下茶杯:別說我是真心希望延平好,就憑你當年對我的照顧,我現在幫忙照顧延平,不是應該的嗎。 好,好。趙父再也克制不住,眼底滿是喜色。 旁邊的趙延安終于忍不住開口了:祈元叔,我能一塊跟著去嗎? 胡鬧。 周祈元還沒開口,趙父想也不想就地替他拒絕:你祈元叔又不是帶你哥去玩,你跟去做什么? 趙延安癟了癟嘴,眼淚開始在眼眶里打轉。 老趙!趙母一看小兒子要哭,心疼地抱住兒子邊安撫輕哄邊瞪向丈夫:有你這么兇兒子的嗎? 周祈元倒是不意外。 趙延安從小就黏他,小時候可能只是單純的崇拜,但少年懷春,行為上就多了點占有欲。 不過趙延安這個度把握得很好,加之一年都見不到幾次,沒引起他的反感,畢竟是他看著長大的,他就當沒看到那點小心思。 但最近的趙延安就有點不討喜了。 延安,你已經是大O了,要懂事。周祈元掛上營業的微笑:叔叔很忙,剩余的精力只能夠照顧你哥一個人。 我、我不需要你照顧的。趙延安抽噎地說:我還能幫你照顧哥哥。 你懂什么叫照顧嗎?周祈元不客氣地說:最簡單的飲食你會嗎?地會清掃嗎?衣服會洗嗎?我家里是沒有傭人的,這些都是需要你親自來做,你做得了嗎? 我可以學。 可我沒那個精力教你。周祈元說完,站起身來:今天剛辦完一件案子,人有點累,教授,嫂子,我就先回房休息了。 先等一下。趙父喊住他:延平那事兒,我做不了他的主,你要先跟延平商量一下,他如果同意,我就沒意見。 我知道了。周祈元沖他微微點頭,轉身上了樓。 趙延安看祈元叔走得很干脆,忍了很久都沒掉下來的眼淚唰地一下,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祈元叔果然變了,昨晚心里突然涌現的恐慌也應驗了。 趙母一看到兒子落淚,心就像是被刀攪一樣地疼。 頓時也顧不得跟丈夫置氣,紅著眼輕聲輕語地哄著兒子:媽.的乖崽,你一哭,媽.的心都碎了,別哭了啊,咱們住不了你祈元叔家,但可以拜訪啊,你祈元叔也沒說不能去看你哥哥對不對? 可以嗎?趙延安睜著濕漉漉的眼,可憐巴巴地問。 媽說可以就可以。趙母抬起手指,輕柔地拂過趙延安臉上的淚水:乖,別哭了,哭得眼睛都腫了,到時候出去都不好看了。 趙延安偷偷瞧了眼滿臉心疼的趙父,甕聲甕氣地說:那你不能騙我。 媽什么時候騙過你? 耳力過人的周祈元聽到樓下這一番對話,又遲遲沒聽到趙教授吭聲。 周祈元不了解趙母無視大兒子的緣由。 只感嘆還真是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他家小孩吃虧就吃虧在太懂事,只搞出來個沒什么存在感的自閉癥。 本身小孩就是個內斂的性格,存在感不高。 把自己關在三樓,那不是更沒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