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修翎已經查到了相關新聞，上面說第三星某貴族幼兒園今天上午失火，一個小alpha為了保護同班同學，不幸犧牲，另有三名學生被燒傷。警方初步斷定是有人蓄意搞破壞。

    一死三傷，又都是幼兒園的小孩，事件性質惡劣，影響重大。

    新聞的配圖是家長們蜂擁在學校門口接小孩的畫面，有一張照片上是一個高大的alpha軍人，臉色蒼白，滿臉淚痕，下面介紹說他是那個犧牲的小alpha的父親。

    警方也出來表態，說正在抓捕縱火者。

    張媽湊到跟前看了一眼，最新報道中有一張小孩的黑白照片，她便知已經有學生遇難了，忍不住紅了眼眶，嘆道：多好的孩子啊，就這么沒了，家里人怎么受得了？人一走，家里的天就塌了。

    修翎也十分難過，那小alpha長得白凈可愛，笑起來還有兩個小酒窩，下面一段簡短的介紹中，提到他最崇拜的人是顧隱，他說他將來想要和顧隱一樣，長出強大的精神力，有一架威風凜凜的銀色機甲，駕著飛船去探索宇宙。

    修翎越看越是心酸，尤其是下面寫著那個小alpha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婚時，修翎心中驀地一痛，久久緩不過神。

    第三星的教育一直跟不上，就是因為學校太亂。張媽說：今天出這事，明天又出那事，臨時政府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非得出了大事才肯出手。

    老人家嘆了口氣：不知道這次能不能整頓好。我啊，早就想著把小晏送到帝國去讀書，可是帝國不像第三星一樣，是個移民星球。聽說帝國接收移民和學生有嚴格的要求，如果是學生的話，還要收一部分培養費。我們這種小戶人家，在第三星上個貴族學校已經夠吃力了，如果去帝國的話

    她偷偷看了修翎一眼，想張口求他疏通一下關系，但話到嘴邊，心里又暗自道：修先生剛嫁過來兩天，我和他也不熟，貿然開口的話沒準會引他反感。心急吃不著熱豆腐，我還是忍一忍，過段時間再提這事吧。

    這么一想，轉了話頭，站起身道：修先生，你餓了吧？我現在就去做飯顧先生在家吃嗎？

    修翎搖了搖頭，道：您多做一點，和小晏在這里吃吧。

    張媽不好意思地說：這哪行，我們回去吃。

    我想讓小晏陪陪我。修翎淡淡笑道：不知道您老人家同不同意？

    張媽巴不得呢，哪能不同意，當下連說了幾個好字，摸著小孫子的臉道：你好好陪哥哥玩，不要惹哥哥生氣。

    小晏乖巧地點點頭。

    張媽欣慰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孫子，拎著菜去廚房做飯。邊走，心里面邊嘀咕，顧先生和修先生看著你儂我儂的，怎么修先生身上一點alpha的味道都沒有？

    她摸了摸揣在兜里的那張方子，猶豫著要不要按秘方上寫的做一頓補餐。

    嚇壞了吧？修翎揉了揉小晏頭上的軟毛。這小家伙性格軟，身子板長得也軟，讓人很想抱在懷里搓一搓。

    小晏低低地嗯了一聲，從書包里掏出一個彩色封皮的畫本。

    學校著火的時候他們正在上美術課，他人物肖像只畫了一半，一個老師沖進教室，尖銳地喊：所有小朋友去cao場集合！著火了！

    美術老師愣了一下，問：真的嗎？報警器沒響啊。

    報警器被破壞了，所有小朋友快去cao場集合！

    緊接著就是一陣兵荒馬亂，小晏跟著老師和同學跑到cao場，心中幽幽地想：我的畫還沒畫完呢。

    小家伙愛畫畫，翻到肖像圖那一頁，認真地畫了起來。

    小孩子筆觸稚嫩，修翎看了半天，不禁問：這是畫的

    奶奶。小晏在人物腦門上畫了三條線代表皺紋。

    修翎：

    他在腦海中回憶了一下張媽的模樣，再看看小晏筆下的人物，十分違心地夸贊：很神似。

    哥哥，你也畫一張吧。小晏從包里拿出一支筆，想了想，又換了一支更漂亮的遞給修翎。

    修翎來了興致，他之前學過兩年設計，也算是有一定美術功底，平時有事沒事會畫個花畫個鳥，帝國每年一度的優秀畫作展中還展出過他的作品。

    他先是重新磨了一下筆尖，感覺順手了，才開始下筆。

    小晏聚精會神地看著，時不時還殷勤地給他端個茶倒個水，小家伙穿著兩只小白襪子，噠噠噠在地毯上跑來跑去，叫人心生喜愛。

    修翎恍惚地想，家里有個小孩子還是很不錯的。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快到他根本來不及捕捉，便在他眾多思緒中銷聲匿跡。修翎筆下恍然一頓，緊接著他搖了搖頭，繼續畫筆下的人。

    小晏把杯子推到修翎面前，小聲道：哥哥，喝水。

    修翎喝了口水，小晏又很適時地遞上手帕，問：哥哥，你畫的這是誰呀？

    這個修翎仔細端詳了一下畫紙，待察覺到畫中之人與某人竟有幾分相似時，整個人不禁一呆。片刻之后他故作輕松道：你覺得是誰？

    像是顧先生。小晏指著畫中人的臉：再在這里加一道疤，就更像了。哥哥，是不是顧先生??？

    不，不是。修翎尷尬地搖搖頭：我沒有按著特定的人來畫，就是瞎畫的，想到哪畫到哪。

    那你一定是想到了顧先生。小晏認真地說：所以才畫地像顧先生對不對？

    修翎：

    他突然覺得，小孩子這種東西，千萬不能夸他們可愛，因為他們會分分鐘打你的臉。

    也沒有想到他。修翎隨便找了個理由：我畫的是大眾臉，可能他的五官比較大眾吧，所以看上去有點像。

    小晏似懂非懂，盯著畫紙又看了半天，堅持道：可是我覺得還是像顧先生，這里畫一道疤，就是顧先生了。

    修翎：

    小晏：哥哥，要不然你畫道傷疤試試？

    再推辭似乎就太刻意了，修翎無奈地拿起筆，在畫紙上添了一道傷疤。

    第33章

    吃完午飯， 張媽接到醫院通知，讓她帶小晏過去復查。

    修翎本想留小晏多玩一會，聞言道：還是快點去醫院吧，現在公共交通是不是特別擠？要不然我駕駛飛行器帶你們過去？

    他記得家里還有一架小型飛行器， 就是昨天顧隱帶他看星星時駕駛的那個。

    張媽連連搖頭道：不用了， 小晏的mama在前面的街口等著我們。

    修翎一聽， 稍微放下心，他送祖孫二人離開， 自己百無聊賴地在小花園里溜達了一會， 懶洋洋回到客廳。

    整個顧宅空蕩蕩的，保姆機器人滑來滑去地打掃衛生，這只機器人顯然比帝國家里的那一只高級， 遇到自己拿不準的，就會用不高不低的機械聲問：主人，請問這是不是垃圾？

    修翎看了一眼，是小晏落下的畫本。

    他走過去把畫本撿起來， 從里面抽出一張肖像圖。

    畫中的人有兩道鋒銳的長眉，目光堅毅中帶著幾分冷硬，單單看著這雙眼睛，一種勢不可擋的精銳之氣便撲面而來。

    還挺帥的。

    修翎拿著這張圖， 就跟手里捧著塊燙手山芋似的，扔了吧，有點不舍，留下吧，又不知放在哪里。

    在客廳里像沒頭蒼蠅一樣轉悠了半天， 見一邊的儲物架上放著一摞精裝本機甲畫冊，修翎靈光一閃， 把畫夾在了一本畫冊里面。

    大概是主人好長時間都沒有翻閱，這幾本畫冊上已經蒙了一層細小的灰塵。修翎看了一下背后的出版日期，竟然是三十年前。

    他其實隱約能察覺到，顧隱是個很懷舊的人，顧宅里很多東西都是之前的舊物，這些東西上面都會刻上一個小小的顧字，字跡并沒有多好看，甚至有些歪歪扭扭的，像是小孩子的手筆。

    修翎小心翼翼地把畫冊放回原位，剛松了一口氣，終端通訊器的界面突然急促地閃爍起來。

    界面上是一個陌生的賬號，終端的智能系統經過簡單的分析，確定賬號來自第三星。

    修翎心中微動，猶豫了片刻，小心地按下接聽鍵。

    吃飯了嗎？顧隱低沉的嗓音從通訊器另一端傳來，那邊人聲比較嘈雜，修翎隱約聽到形勢比較緊急調查清楚等只言片語。

    已經吃過了。他頓了一下：你呢？有沒有吃？

    剛開完會，正要去吃。大概是有人拉著顧隱說話，顧隱簡單地回應了一下，又對修翎說：我也沒別的事，就是吃飯之前想問問你吃了沒有，如果沒吃的話就叫人給你送去。

    修翎問：那你吃完飯回來嗎？

    那邊略作停頓，直到周圍沒那么吵了，修翎方才聽顧隱低聲說：想回去，有點想你。

    修翎面上發熱，他整個人窩在沙發上，涼風從窗口吹進來，使得客廳愈發清冷。

    但是下午還有會，不能馬上回去。顧隱問：一個人在家會不會害怕？

    修翎笑道：我都這么大人了，怎么會害怕。

    那就好，游戲機在臥室的床頭柜上，書房里有一些影碟，放映廳在三樓，可以去看看電影。

    嗯。修翎把自己往沙發里擠了擠，低聲問：你下午幾點能回來？

    那邊一陣沉默。

    半晌，顧隱喑啞著嗓子問：想讓我早點回去？

    修翎臉上更加燥熱，沒吭聲。

    開會的時候想了你五次。顧隱說：在會議本上還不小心寫成了你的名字。

    修翎膝蓋微微蜷曲：你認真開會。本來充滿訓斥意味的一句話，因為中間顫了一下，倒有點虛張聲勢了。

    好，我認真開會。顧隱從善如流，緊接著又說：我認真開會的話，回去有獎勵嗎？

    修翎：工作第一，剩下的等你回來再說。因為聲音太低，還差點咬到了舌尖。

    顧隱的耳朵像長在了修翎的舌頭上，這么低的一句話，還是被他聽到了，他聲音里含著低沉的笑意：都聽你的。

    你快去吃飯吧。修翎說：一會該涼了。

    這時似乎有幾個人在跟顧隱打招呼，顧隱道：我下午，爭取早一點回家。

    嗯。修翎低低地：路上注意安全，不要開太快。

    好。

    兩人靜靜地沉默著，卻誰也沒有掛斷。

    我掛了。修翎說：你多吃點菜，不要光吃rou。

    好。

    修翎：我掛了。

    嗯。

    片刻之后。

    修翎：真的掛了，你快去吃飯。

    顧隱噗嗤一笑。

    那笑聲通過電流傳過來，仿佛也通了電一般，修翎頓覺耳朵發麻，那股酥麻之意從耳朵一路躥到頭皮。他手指一顫，掛斷通訊器。

    修翎在沙發上吹了一陣冷風，臉上的熱意終于是慢慢下去了。他在客廳里轉了一圈，上樓去拿出游戲機打了會游戲，又跑到三樓放映室看了一會電影。最后又忍不住打開終端，彈出通訊器，鬼使神差地又把剛才的通話重新播放了一遍。

    他早就知道顧隱聲音很好聽，尤其是刻意放低時，聲色里會略帶一點沙啞，顯得神秘而又多情。

    放映室里依然播放著電影，修翎把電影的聲音關掉，顧隱低沉的嗓音在偌大的空間里就顯得格外清晰：開會的時候想了你五次。

    修翎長睫一抖，指尖都泛起了紅。

    他心臟慌亂地跳個不停，最終受不了似的，又將通訊器按斷了。

    下午的時間仿佛格外漫長，修翎索性關掉機器人，自己打掃了臥室和書房，又把換下來的衣服洗干凈，一切收拾妥當，他有些疲憊地坐在沙發上，再次不由自主地打開了終端界面。

    通訊器里顯示的最新一個通話是個還沒有被他備注過的賬號，注冊地址是第三星，修翎遲疑了一下，把賬號保存下來，標注了個顧字。

    剛標注完，在他與顧隱的通話欄里竟然又跳出了一條記錄，時間是二十多天前。

    修翎一愣，很久都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條記錄打開，神情瞬間呆滯。

    五分鐘后。

    修翎猛然回神，手忙腳亂地把通訊器關掉，但是由于過于手忙腳亂，他一個沒坐穩，差點從沙發上栽下去。

    他就說，喝酒肯定誤事！

    如果不是有這條記錄，他還不知道自己其實很早就在顧隱面前失態了！

    修翎恨不得跑回二十多天前，把那瓶紅酒扔掉，再一巴掌把自己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