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頁
夜里的時候,謝南枝又開始咳嗽,蕭琢沒睡著,拍著她的背給她順氣。 “要不我搬去別的殿吧,這樣你夜里也睡不好,明日還要早朝?!敝x南枝有些歉疚。 “無妨?!?/br> 她若是不在,他才睡得不好呢。 月光從窗柩透過來,謝南枝隱約能看到蕭琢的眉眼,好像他比最開始認識的時候消瘦了很多,風霜刻骨,步步為營,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他應當是自由的了。 所以她又有什么理由去再讓他做出讓步。 謝南枝眨了眨眼睛,身子往前靠了些,與蕭琢額頭相抵。 “怎么了?”突然的舉動惹得蕭琢發問。 她喚了聲九郎后,再沒音響。 寂靜長夜,他們相擁而眠。 第二日蕭琢醒的時候,按了兩下眉心,身邊已經沒人了,他坐起來喊了聲:“南枝?” 宮人從外面進來回稟:“啟稟陛下,娘娘今日由陸統領陪著出宮去了?!?/br> 昨日說過的。 蕭琢了然,他起身洗漱穿戴,朝會結束后,去了一趟蓬萊殿。 該了結的人,不止蕭瑜一個。 崔貴妃每日都在發瘋,摔東西,謾罵蕭琢,宮人拿她沒辦法,都跑的遠遠的。 原先富麗堂皇,奢靡華美的蓬萊殿變得跟冷宮一樣,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那里面住著的是一個瘋女人,而不是曾經寵冠六宮,張揚跋扈的崔貴妃。 蕭琢踏入殿中,崔貴妃一眼就看到了他,她如今蓬頭垢面,張牙舞爪的樣子,令人作嘔。 她冷眼看向蕭琢,嘴里說著極其惡毒的話語:“一個下賤的娼妓之子,也配稱帝,真是天大的笑話!你跟你那個下賤的母親一樣,早就該死了!” 和她,蕭琢沒有多說話的欲望,他揮了揮手,宮人便上前去拿繩子綁住了崔貴妃。 “你們這些狗奴才想對本宮做什么!滾開!”她聲音尖銳刺耳,叫人頭皮發麻。 人最后被帶去了太液池旁。 他們把她丟下去,看她掙扎不休,在她快要斷氣的時候把她拉上來緩一緩,然后重復流程。 就是要讓她嘗一嘗,瀕臨死亡的滋味。 蕭琢看到崔貴妃的樣子,就會想到當年他阿娘跳入太液池的時候,她是娼妓,可她也有尊嚴,也有所愛之人,或許來到這四方宮城里就是她犯的最大的錯,她闖入了一個根本不歡迎她,不屬于她的世界,最后才會是那樣的結局。 造成這一切的,是蕭臨淵,是崔貴妃,也是弄人的命運。 崔貴妃是受盡折磨而死的,她最后被拉上岸,被宮人丟在一旁,匍匐在冰冷的地面上,蕭琢站在不遠處,通身溫潤氣息,眼里的寒芒卻刺的人骨痛。 想起從前長安人人都稱他溫潤如玉,翩翩有禮,崔貴妃覺得太諷刺了,忍了十幾年,成為最后的贏家,他怎么會是一個君子呢。 只是披著溫潤表皮的魔鬼罷了。 一切都結束后,蕭琢不再多看,他轉身回了甘露殿,身后是烏泱泱的宮人。 帝王身側,從不缺隆重聲勢。 - 過了很多年,再次踏進謝家大門的時候,謝南枝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這里的一磚一瓦都是她所熟悉的,每一個角落都有最美好的回憶。 庭院里的梨花樹似乎又高了些,那年南蘊出嫁的時候,她站在樹下看她離去的背影,也從未想過那會是最后一面。 久安堂還是老樣子,打掃了之后和從前別無二致,她在這里給阿娘請安,在她面前歡笑,被阿爹吵,說不省心,也是在這里,他們一家人團團圓圓的,過中秋,元日,上元節,好像還可以看見往昔的音容笑貌。 謝南枝把整座宅子走完了,最后去了祠堂。 這里面可是有不少痛苦的回憶,她和謝明朝一犯錯就被拉來這里訓,還在這承受了來自父親的毒打,謝南枝低頭看了下掌心,現在都還記得疼。 要是可以的話,還想再被打幾次。 里面有很多牌位,謝氏先祖的擺了不少。 在前面的,謝南枝一一看過去。 謝崇,孟夫人,江姨娘,謝南蘊,謝明繁,原來這些年,她有那么多至親都不在了。 謝南枝跪在地上,心頭好像被什么壓住了,沉悶的喘不過氣來。 她應該留在這里懺悔的,都是她的錯,是她沒有保護好她們。 眼淚砸在地上,一點聲響都沒有。 不知道跪了多久,身后有人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 謝南枝微微抬頭去看,是云鶴。 他從前穿的花里胡哨,不是紅就是綠,今日換上一身白衣,人瞧上去正經了許多。 “你怎么來了?” 云鶴在她身邊跪下,凝視著謝南蘊的牌位。 “想來看看,她的家是什么樣的?!?/br> 謝南枝忽然苦笑了下,她說:“都已經這么多年了,如果長姐還在,她應該也希望你能夠放下?!?/br> 云鶴頭搖的很厲害:“永遠都放不下?!?/br> “我記得她初到北燕時,很多人都不喜歡她,王后刁難,宮人紛議,一個外族女子的到來讓很多人側目,那一年她生病了,我去為她診治,看見她的第一眼我就覺得,此生無憾?!?/br> 云鶴想到那幾年,還是會覺得很慶幸。 “溫柔善良,聰慧端莊,美麗大方,這世間所有美好的形容詞我覺得都該用在她身上,那時候我很羨慕王子,他可以明目張膽的對她好,我卻只能在一旁看著?!?/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