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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知道趙顯玉是皇孫,這樣的皇孫,讓他們心底有了一絲雀躍,多了一線希望。 這才是深宮明堂教養出來的尊貴和聰慧。 生死不懼,愿意站在最危險的地方,和他們在一起——哪怕他只有八歲。 越是逆境,越是黑暗,就越能燃起人心中的恐懼,卻也能點亮心中的光。 趙顯玉很緊張。 他在宮里,和皇上在一起都沒有這么緊張過。 身上的衣服被風刮的獵獵作響,他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會不會被風吹散。 下面那么多雙眼睛看著他,就連五皇子也撩開了車簾,用火一樣的眼睛盯著他。 他兩手握成了拳頭,發出又高又清脆的聲音:“我乃皇孫趙顯玉,我雖稚子,卻也知國難當頭......” 隨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解時雨身上。 磐石一樣的女子,正在用深幽的眼神往上看。 他顫抖的聲音平靜下去:“國難當頭,豈容我獨活,自該與諸位共進退,共存亡, 今日我便在這城墻之上,與諸位壯士一起迎敵! 不管他多少兵馬,一次能敵,就是萬次能敵,我不信這里就是我們的葬身之地,我們以城坐守,誓守云州! 諸位可敢!” 寒風冷冽,四周一片沉寂,趴在吳影背上的陸鳴蟬忽然高呼一句:“誓守云州!” 三風立刻振臂高呼:“誓守云州!” 四下里立刻響起了整齊的呼喊之聲:“誓守云州!” “誓守云州!” “誓守云州!” “誓守云州!” 兵將與民眾全都沸騰起來,呼喊聲鋪天蓋地的涌出城門,掀開陰霾,響徹半空。 第三百四十五章 殘酷 城外廝殺聲驟然而起,箭如狼似虎從外面射向半空,射向站在城樓上的每個人。 趙顯玉站在城樓上,感覺自己是汪洋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覆滅。 他背后一陣陣冒冷汗,袞衣抵擋不住的風寒吹的他渾身發涼,投石、弓弩、人聲,交織在一起,全都帶著尖嘯。 “放箭!放箭!” “放鉤!” “把傷兵抬下去!” 城墻上井然有序抵擋著攻擊,放箭的人上前,舉盾的人就往后,血染到趙顯玉腳下,他依舊沒有動。 人來人往,從他身邊沖過去,他的驚恐消失,反而感到了一種無能為力。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城外忽然響起一陣陣高聲。 “侍衛親軍聽令,隨我陸卿云殺敵突圍,守護云州!” “在!” 這一聲威武的聲音沖破重重阻礙,傳到眾人耳中,眾人精神頓時一振,站在城樓上的眾人都忍不住往外看去。 “是陸大人回來了!” “陸大人在突圍!” “他有兵馬!” 雀躍之聲雖然在嘈雜中很是微小,卻像水波蕩漾出去,很快就人盡皆知了。 趙顯玉顧不得危險,沖過去一看,就見千軍萬馬之中,陸卿云率領李冉和侍衛親軍,軍陣絲毫不亂,沖了過來。 白丹心神一振,也隨之沖了過去。 三風大喊:“危險!” 一大簇箭從下面沖了上來,深深釘入盾牌。 城樓很寬,趙顯玉聽到了三風焦急的叫喊聲,當即停下腳步,往士兵盾牌下蹲去。 接二連三的聲音響起,士兵兩手死死拿住盾牌,兩只手幾乎支撐不住,其中一支箭力道其大,穿透盾牌,離趙顯玉的眉心僅有一指的距離。 趙顯玉驚出一身大汗。 白丹躲過這一陣箭雨,趁著空隙也往城墻邊緣跑去,她一手舉著盾,一手提著刀,沒能聽見三風的呼喚。 “縣主!”三風喊的撕心裂肺,“是八牛弩!姑娘!危險??!” 以硬木為箭桿,以鐵片為翎,裝填費時,然而一旦齊射,數以百計的箭可以直接釘到城墻里,不僅能殺人,攻城者還可借此攀緣而上。 白丹沒有聽到,她艱難的往前走,就為了看一看陸卿云在哪里。 她和從前不一樣了,她上了戰場,知道了戰爭的殘酷,她想這一次,陸卿云一定會對她另眼相看。 她不比解時雨差。 身邊接二連三傳來聲音,她也沒留意,畢竟這一切都很平常。 地面是大片血紅。 就在她即將靠近的時候,忽然被身后一股極大的力量撲倒,她扭頭去看,就見三風的腦袋在她頭頂炸開。 他的腦袋成了高處掉落的瓜果,被八牛駑釘了個稀碎。 紅的、白的,稀的、黏稠的,guntang的、冰冷的血和腦漿子混在一起,糊住了白丹的臉。 在白丹的驚愕之下,三風維持著保護她的姿勢,停頓了一息,趴倒在地。 這場面過于殘酷壯烈,趙顯玉手腳打顫,抑制不住的哆嗦起來。 白丹躺著,身上是三風殘破不堪的尸體,她呆滯了面孔,發出一聲尖厲的叫喊。 一聲接著一聲,她叫的聲嘶力竭,像是沉淪進了噩夢,被無數厲鬼所撕扯。 隨后她推開三風,拖起一條鉤子,用力往城樓下甩去。 她的動作又狠又快,臉上卻失去了所有表情,沒有痛苦,沒有悲哀,也沒有仇恨,是痛苦到了無處宣泄的程度,只能麻木的動作,連危險都無法察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