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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使出渾身解數,將文定侯府說成一個巨大無比的火坑,解時雨嫁過去必定是尸骨無存。 將解時徽哄走以后,輾轉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去了玉蘭巷。 她預備著給解時徽尋摸一個好人家,借著如今文定侯府這場東風,大可先定下來。 說來也巧,她這邊剛過去,解大夫人手里也正有個前程大好的男青年。 這位男子名叫李旭,是吏部二品姜慶的外甥,李旭父親本來在黔西為官,去年選調進京,已經被承宣布政使司看中,一旦上任,就是正三品,李旭自己也考上了舉人。 自己肯用功,品行相貌又端正,又有姜慶做靠山,自然是前途無量。 只是因為過于前途無量,李母萬里挑一的選兒媳婦,生生把孩子耽誤到了二十歲。 本想著趕緊選一個,結果李母一命嗚呼,李旭又守孝三年,到今年已經二十三了。 這樣一個好兒郎,雖比不上文定侯府,但是配西街解府卻是綽綽有余。 若不是因為和文定侯府的親事,解大夫人都不愿意介紹給解時徽。 唯一一點美中不足的就是李家沒有積蓄,如今貿然來京城落腳,還需要靠姜慶接濟。 解夫人喜不自勝,心想解時徽嫁過去正好不用伺候婆母,也不用晨昏定省,李旭父親有力,還有姜府這個親戚,不愁不發達。 這不比文定侯府強。 她對大夫人千恩萬謝,又請大夫人安排一次會面,大夫人雷厲風行,不出三天就安排妥當,只等這一對男女各自裝扮好自己,出來見人。 解時徽經過解夫人勸導,并沒有將自己的心思放下,只是依舊乖乖聽話,打扮妥當去了玉蘭巷。 只要去玉蘭巷,她必定要讓解時雨陪著自己,仿佛玉蘭巷里有什么鬼怪,非得有解時雨這個菩薩去鎮一鎮才行。 然而她不知道解時雨是那魔王波旬的徒子徒孫,披著一張菩薩的皮,曲解著佛的經典,破壞著佛的戒律。 這是個嗜血的修羅。 解夫人多活了這么多年,倒是能窺探一二,不過她覺得大局已定,解時雨便是有通天的手段,也翻不出花來,便放任了她跟隨。 解府花園中閑雜人等已經悉數退去,人氣一散,花草就乘著春風,妖魔似的舒展開來,柔軟的往四面八方撲去。 園子大,不是她們自己府上的花園可以一眼看到盡頭,解時徽站在這碩大的花園里,越發覺得自己渺小的可憐。 “大姐......” 她緊緊抓住解時雨的手。 解時雨拍了拍她:“青桔在呢,我去那一頭等你?!?/br> 她的眼睛??磩e人不看的地方,在一番巡視之中,就從鋪天蓋地的爬山虎中窺得了一扇小門。 這扇小門遠離花園中心,藏在灰白色的墻壁之中,藤蔓根系從腐朽的木頭里扎進去,下緣還生了苔蘚,鮮少能被人注意。 看到這扇門的一瞬間,解時雨就想到了解召召。 這個應該已經死掉的瘋女人。 今天的花園正是窺探秘密的好日子,她有一刻鐘的時間,可以在這里做個不能見人的游魂。 安頓下解時徽,她便帶著小鶴往那草木深處走去,并未在解時徽翹首以待中回頭。 站到那一扇門前,她輕輕一推,便聽到嘎吱的響聲:“你在這里等我?!?/br> 小鶴連忙上前把住通道,像個侍衛似的站起崗來。 解時雨往里面邁了一步,就被里面的春光和寂寥沖的閉了閉眼睛。 越是荒無人煙的地方,草木就越是成了精似的瘋長,一片姹紫嫣紅甚為鮮艷,再加上陽光燦爛,實在是刺目。 一面是生機勃勃,一面是無人問津的寂寥,兩廂一沖,讓人卻步。 解時雨定了定心神,順著一條幾乎被淹沒的小路,朝著一個毫無生氣的小院走去。 一道門從外栓著,將橫栓拉開,里面一股涼氣往外冒,艷陽落在院子里,像是蒙上了一層暗紗,沉沉的令人不舒服。 跨過門檻,雜草叢生,草堆里呆坐著那個瘋女人。 她還是那樣蓬著頭,沾著草屑,頭發在太陽底下蓬成了一個鳥窩,越發顯得她臉色煞白,宛若一個女鬼。 穿一身臟了的白衣裳,沒有系好,松松垮垮,露出來兩個干癟的點和一扇排骨似的胸。 衣裳上是大塊污血,有的已經發黑,有的卻還是鮮紅的。 是她的經血。 大約是信期到來,她更加虛弱無力,也沒力氣跑出去,看管她的人就不知跑去哪里偷懶了。 解時雨試探著叫了一聲:“解召召?!?/br> 第二十六章 天真 瘋女人立刻抬頭,翻動眼睛看著解時雨。 太陽底下,她的眼珠子顏色淺淡,在那空落落的眼眶里,仿佛玻璃珠子,動作略大一點就能滾出來。 眼珠子先是微微轉動一下,鼻孔抽動,隨后她猛地站起來,一個搖晃,又跌坐下去。 “是不是七郎派你來救我的!七郎來了嗎?他在哪?” 她太虛弱,略一激動就喘不過氣來。 解時雨注視著她:“朱七郎嗎?” “呸!”解召召狠狠吐一口唾沫,“姓朱的算什么東西,給七郎提鞋都不配!我那時候是沒辦法才嫁給他,姓朱的窮鬼一個,要是沒有我,他能考得上進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