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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風遙在她醒來那會兒便坦言自己是池、景、蕭三人,箬竹的反應中也許沒有生氣,但她會不斷在日后相處中,從風遙身上找他們的影子。譬如某個舉動或某個神態與誰相似,又和誰不相似。還會去琢磨,她該將風遙看成是誰去對待才更加相似。 箬竹依然是箬竹,可風遙便成了影子。 沒有誰會愿意做旁人的影子。 他從不否認自己的貪心,貪妄箬竹愛他貪得快要瘋了?;蛟S說出來無人相信,風遙才是更沒有安全感的那個,哪怕有過四百年的相守姻緣,可他卻也比誰都清楚,他們是他卻又不完全是他。 刻意隱瞞,是一場遲早會敗露事實的賭局,賭的便是真相撥云之時,箬竹會不會施舍他一次機會。 可方才箬竹那句淡淡的坐遠點,被風遙從其中聽出了一股不耐煩的厭棄,情緒驀地翻涌起酸楚苦澀,恍若海上波濤一浪接著一浪打過心田。他垂眸看了眼自己與少女之間的距離,明明那么近,卻觸手不可即。 他想,自己應該是賭輸了的。 熬了十五日不眠不休不合眼的疲憊愈顯,他輕輕闔了闔眼,想起昔日白虎神尊強勢緝拿箬竹回天宮的那一幕。 風遙曾以為,只要自己變得無比強大,就能夠把她留在身邊,再也不被任何人帶走。但而今威名叱咤六界,連天君也得敬他三分,卻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是她自己想要離開,又該如何? 當他摒棄一切強硬手段,摒棄所有不光彩的小心機。淪陷者,早已將畢生情意,畢生欲念,畢生的喜怒悲歡,都牽系她一人之身,再難解脫,亦不愿解脫。 他甘愿畫地為牢,既無法相守,便默默守護也未嘗不可。 肩膀突然被人用手指推了一下,并不重的力道,但他實在太累了,身形不禁微微搖晃。 箬竹奇怪看他:“狗東西你怎么了?” 風遙睜眼抬頭:“沒事?!?/br> “沒事兒你整個人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箬竹撇嘴不滿,“而且我都叫你三聲了,一點反應都沒有。該不會因為我讓你離遠些,就鬧小情緒吧?” 她說著也不等風遙再回答,已然認定了自己這個猜想,掀開被褥往風遙身邊一坐,再把長發凌亂的腦袋擱在了他肩膀上說道:“那這樣,我離你近些,總該高興了吧?!?/br> 前一秒還眸光黯淡的人,瞬間神情微頓:“阿竹,你……” 他喉嚨有些哽咽,不敢順口說下去,生怕自己誤解錯了這個舉動的意思。話音在唇邊陡然轉了個彎兒:“你剛剛說叫了我三聲,是要說什么?” 箬竹在他肩膀蹭了兩下,似是想蹭出個舒服的位置,但試來試去都是硬邦邦的骨頭,不禁道:“我說,你最近太瘦了,靠起來一點都不舒服。不過這也沒事,有我在,以后帶你吃各種好吃的,絕對很快就養回來了?!?/br> 她沒再繼續靠著他,而是晃著雙腿顧自坐在了一旁。風遙的心緒卻比方才蕩開更加波瀾壯闊,他腦海中反復循環過箬竹那一聲“有我在”。 恍若說的來日方長,有她在的來日方長。 箬竹卻并沒有他想的那樣多,她只知道她從九千年前就喜歡風遙,后來雖然忘記了那份存有喜歡的記憶,可又陰差陽錯,喜歡上了另樣的三個他。足以見文辭老頭兒有句話說的不錯,她和風遙就是有命中注定的緣分。 既然如此,為什么要為難他,為難自己呢。 為仙為鬼,壽命千萬年長,就是用來好好享受的,不論是吃喝玩樂,還是情意悱惻。 箬竹風風火火蹦下床鋪,她拽過風遙的手就往外跑:“依我看也別等以后了,正好我睡了那么久肚子餓,咱現在就去外頭胡吃海喝一頓!” 風遙掌心傳來她的溫度,還沒被歡喜沖昏頭腦,將剛起身就蹦蹦跳跳不安分的人拉回來按在床上。 而自己蹲身在她腳邊,拿起擺放榻邊的鞋道:“先把鞋穿上?!?/br> 箬竹笑嘻嘻的也不客氣,直接把腳伸到了風遙面前,甚至俏皮地動了動腳指頭。 少女巴掌大的白足如玉瑩白細膩,風遙將它托在掌心,先是套好蠶絲織造的輕薄襪子,再塞入石榴紅色鑲嵌金鈴繡鞋,每一個動作都虔誠而珍愛。 箬竹擺了兩下腿,金鈴細響悅耳動聽。 她道:“今后幫我穿鞋的任務就交給你了,要是我再崴腳,那就是你的錯?!?/br> 風遙點頭認真道:“絕不會再讓你崴腳?!?/br> “這么信誓旦旦?”箬竹玩笑說,“如果我真的再崴了,你豈不是很打臉?!?/br> 風遙依舊是不容置喙的態度:“不會?!?/br> 音落,他雙臂分別環過箬竹的膝蓋與后背,將坐在床榻上晃蕩著雙腿的少女兜膝抱起,一本正經道:“我說不會,就絕對不會?!?/br> 箬竹怕掉下去,不得不雙手勾住風遙的脖頸,控訴道:“你這是走歪路子!雖然這樣我的確不會崴腳了,可你總不可能一直抱著我啊?!?/br> 風遙若有所思后道:“未嘗不可?!?/br> 箬竹:“……” 她便這樣,被風遙從寢殿抱到了鬼城中,一路上引來諸多行路客的矚目。甚至到了酒樓,一份份美味佳肴上了桌,風遙也依舊沒松手。耐心地將食物夾到碗中,再喂到箬竹嘴中,樂此不疲。 這一頓飯箬竹吃得甚是省力,愣是享受了番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慵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