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箬竹經歷過上次棲云宮被污蔑糕點下毒的事情后,對深宮中的詭譎陷害就不甚有耐心。她懶得看假戲,這回又是眾人有目共睹的受害者,索性揭穿直言。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確實是陸jiejie的人?!?/br> 箬竹斜了眼坐在席上悠然喝茶的陸晗霜,端的是端莊典雅,似有什么成竹在胸,她便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繼續對思雨說道:“但你急不可耐地供出陸jiejie,難免引人猜想,哪有奴婢會這般輕易就出賣主子的。于是這時,定會有人提議請來尚宮局女官驗明你的身份?!?/br> “然后大家就會發覺,你是月前被我主動調來琴語宮的,與陸jiejie私下并無交集。且這段時日我待你甚好,怎么看你都沒有加害我的理由。反倒是我與陸jiejie曾有頗深過節,如今陛下對我上心,正是我排除異己的好時機?!?/br> “畢竟我司箬竹入宮半年,就從寶林晉升至貴妃,在闔宮眼里定不是個善茬。我完全有理由,且有手段做出在千秋節故意落水,并教導你說出是陸jiejie加害于我的事兒?!?/br> “到那時,你再裝作迷途知返,指控我自導自演了今日這出戲,將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br> 她說完這話,席間諸多女眷紛紛低下了頭。無他,只因箬竹的話仿佛讀心術,說去了她們心坎兒里去。 她們皆出自王侯府,見慣了內宅的勾心斗角,簡單一句話也忍不住在腸子里繞上十八個彎去理解??蓮臎]見過誰,在沒有經過半點審問的情況下,就剖析明白正常計謀的。 箬竹盯著跪在腳邊的人,搖了搖頭。 “可我還是不明白,你來琴語宮之前,應當與我素未謀面,究竟為何對我有怨?” 箬竹沒等到思雨開口,反倒先被池惟青拉到了主位上同坐。 “說了這么多,渴不渴?”池惟青倒了杯清茶,給她潤潤嗓子。 箬竹心不在焉地接過茶水,抿了小口,她還在想那個問題。 池惟青瞧見她眉目越皺越深,拿著茶盞的手指不斷摩挲玉杯邊沿,有種不想破腦袋不罷休的堅決。冷冷朝下位掃去一眼,莊肅威嚴,凜冽如冰刃。 勝過曜石漆黑的眼神,直看的人心頭發顫。 “何須這樣麻煩?!彼溃骸凹热徊豢纤煽?,直接壓去掖庭審訊,朕就不信撬不開她的口?!?/br> “陛下!”思雨驟然驚恐抬頭,“你不能這樣對我!” “朕為何不能?”池惟青挑起半邊眉笑了,笑得孤高桀驁,“這天底下,有什么是朕不能的?” 他是帝王,睥睨天下,掌握眾民。龍袍上金龍氣勢盤旋,五爪雄勁勾起,彰顯出可翻攪雷電風雨的龍威。 只有他不想,絕沒有他不能。 箬竹看見身側蕓香的繡花鞋,在池惟青說這話時,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退。 她轉著茶盞的手忽而一頓,不由自主去仔細打量跪在下頭思雨的容貌,有種荒謬至極的猜測浮上了心頭。 箬竹一改方才玲瓏剔透態度,微側了側身,面朝池惟青道:“陛下,今日這宴便先散了吧?!?/br> “為何?”池惟青問。 箬竹擱下飲盡茶水的玉杯:“后宮事說到底是陛下的家事,萬一鬧得難看,就該成京中的談資笑話了?!?/br> 她雙手交疊搭在膝上,很是規矩得體的動作,卻并不適合她做。 少女平日里太張揚了,驀然收了明媚,池惟青無端就從她這個小動作中看出一絲緊張。 不過只要她想,無論有什么難言的緣由,池惟青都不會拒絕她的任何提議,當即應了聲“好”,下令散宴。 京中眾貴女最愛磕著瓜子看八卦,一點都不愿離開,但又無可奈何?;实巯碌拿?,她們只能遵從告退。 思雨見狀,嘴角勾出一道詭異的弧度:“司箬竹,你怕了!” 不帶疑問,語氣肯定。 箬竹聽見她這句話,手指頓然攥住衣袍。 她承認,她怕了。 她原是想不通,這個思雨跟她有何恩怨糾葛,直到蕓香聽見池惟青欲將思雨拖去掖庭處置,無意流露出的小動作。箬竹登時福至心靈,她似乎,遺漏了一些東西。 思雨是蕓香帶來琴語宮的,用于湖面起舞的冰塊也是兩人共同準備的。冰塊有問題,蕓香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蕓香知道,卻不告訴自己,就說明她在思雨和自己之前,選擇了前者。 蕓香是跟著她進宮的,也是箬竹跌落凡間后,第一個近身相處的人,按道理不該背叛她。但箬竹忘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蕓香在跟她之前,是司府貼身伺候原主司家大小姐的。 猶記得蕓香曾跟他提過,司家大小姐閨名司鈺柔。只取前兩個字的諧音,便是思雨。 這名兒,對上了。 再說司鈺柔的臉,箬竹乍見就覺得有幾分難言的熟悉,偏生怎么也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而今想來,她興許并未謀面過,那點熟悉感,只是因為對方和自己長得有三分相似。 非要說的話,是從鏡子里見過。 審訊的地兒從水榭移到了就近的宮殿內,箬竹還是被池惟青拉著同坐,她手指卻在一路走來,將絲綢織就的衣裙攥出褶痕。 她前不久剛確認了自己對池惟青的心意,也知道池惟青待自己有情,正要于今晚箜篌舞后表明愛慕,偏生原主在這個時候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