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真的沒有棄養靈寵 第21節
風辭記得,當時他也哄了好長時間。 他當時是怎么說的來著? ——“我只是去看一眼就回來,不會很久?!?/br> ——“我會回來的,你乖乖在這里等我好不好?” ——“別鬧,你要聽話?!?/br> 想到這里,風辭臉上的笑容漸漸斂了下去。 所以,當年他離開之后,小黑蛇是不是也一直這樣等著他呢? 抱著他一定會回來的希望,在那個不見天日的山洞里孤獨而長久地等待著。 等到自己生悶氣。 等到再也不相信他的話。 等了……三千年。 風辭抬眼,手邊是蹭著他手指的小黑蛇,前方是那一幅幅沒有人臉的畫像。 他終于明白他第一次來臨仙臺時,裴千越為何會那樣說。 風辭輕輕舒了口氣。 裴千越說得對。 他真的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第14章 他偏頭,一口咬在了風辭…… 裴千越這一睡,又睡了足足三日時間。 這幾日,趁著獨處的時間,風辭幫裴千越仔細檢查過一遍。 裴千越這狀態并非簡單陷入沉睡,他如今的模樣,其實與修行者打坐入定沒什么太大的差別。 唯一的區別在于,修真者打坐入定,是以自身修為將識海穩定至休眠狀態,以便于進行一些修行,亦或者神識離體。而裴千越,他似乎沒有辦法將識??刂圃谝粋€穩定的狀態,因此只能借由外物強制休眠。 簡而言之,他失控了。 至于這失控的原因是什么,裴千越如今的識海太過平靜,風辭暫時還瞧不出來。 想知道真相,只能等他清醒之后再問。 ……雖然風辭也不覺得這人清醒的時候會和他說實話。 某種程度上,現在意識不清的小黑,的確比清醒時候可愛許多。乖巧,聽話,坦率,和三千年前一樣粘人。 當然,這些僅僅只是某種程度上。 神識不再受到控制后,小黑蛇回歸了身為蛇類最原始的動物本性,但蛇的本性…… 還挺一言難盡的。 風辭住進臨仙臺后,充分發揚他身為侍奉弟子的職責,除了陪現在心智只有一條蛇的城主玩耍外,還順便將那仿佛被劫匪洗劫過的大殿里里外外打掃整理了一通。 裴千越這殿內有書籍上百,法器上百,加上前幾天被他意識不清時破壞的家具陳設,想完全整理好,是個大工程。 風辭現在對自家小黑蛇有些愧疚,正想做點什么補償,遂也沒用靈力,全程親力親為。 這對他來說當然不算什么,比較難以忍受的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時不時要來添一添亂。 比如現在。 風辭正在修補一套書頁散落的秘籍。 一顆修長圓潤的蛇腦袋緩慢從桌案下方探出來,爬上桌面,蹭了蹭風辭的手腕。 風辭順手揉了它一把,道:“自己先玩,我把這里弄完?!?/br> 也不知這本秘籍是不是特別難看,在神識的摧毀中受災格外嚴重,大半本書頁散落各處,風辭花了足足一個半時辰才全部找全。 找全之后,還要復原修補。一來二去,便冷落了那位蛇大爺。 黑蛇在風辭手腕邊蹭了幾下,見后者沒有理會他的意思,低下腦袋,身子緩緩縮了回去。 隨后,轉變方向,順著風辭腳踝往上爬。 這幾日相處下來,風辭早習慣這家伙時不時纏在自己身上,懶得阻攔,隨它去了。 黑蛇沿著風辭的小腿一點點爬上去,身體纏繞在腰腹處,尾巴也悄悄往那繁復的衣擺里探去。 風辭被冰得一個激靈,手一抖,指尖被鋒利的書頁劃破一條口子。 這混賬玩意在碰哪里??? 三千年了,風辭還從沒讓任何活物近過身,何況是那種地方。 他下意識伸手去抓,竟然撲了個空。 小黑蛇始終處于半透明的神識狀態,這種類似魂靈的狀態下,可以自由隱藏身體。只要他想,就可以不讓風辭碰到他。 風辭碰不到他,但它可以碰風辭。 蛇尾變本加厲地卷上去。 “嘶——” 陌生而冰涼的觸感讓風辭頭皮發麻,他掌心凝起一點靈力,伸手探入,將那條無法無天的小黑蛇抓了出來。 “你現在越來越囂張了啊?!憋L辭把黑蛇拎到面前,耳根難得有點發燙,“別以為我真舍不得揍你?!?/br> 到底是誰教出來的蛇,這么愛往人家衣服里鉆。 真是沒禮貌。 黑蛇只是蜷縮身體,尾巴尖抖了抖。 風辭還當它又在裝可憐,冷笑一聲,正想說什么,卻見黑蛇身體抖得越來越厲害。 風辭眉梢壓低。 他被劃破的傷口還流著血,一滴血珠沿著指尖往下淌,滴落在黑蛇身體上,瞬間便被吸收殆盡。黑蛇的身體抖動得愈發厲害,蛇頭揚起,那雙空洞灰白的瞳孔與風辭對視。 一股洶涌的靈力威壓自他掌心蕩開。 風辭下意識松了手,黑蛇的身體在落地前化作一道青煙,飄散在空氣中。 它不是消失,而是被召回了。 裴千越的識?!K醒了。 *** 風辭快步走進密室。 蕭卻說過,他點的安神散只是輔助裴千越使其識海處于平穩,裴千越能否醒來,何時醒來,還要看他自身調息的成果。 但顯然,此時的蘇醒絕非調息完成。 密室里沒有人。 原本安靜躺在床上的裴千越已經不見了蹤影,床頭的香爐被打翻在地,香灰散了滿地,已經熄滅了。 整間屋子空空蕩蕩,呈現出死一般的寂靜。 建造這間屋子使用的玉石能完全隔絕靈力感應,風辭哪怕身處其中,也感覺不到裴千越在哪兒。他放穩了呼吸,剛走到床邊,忽然被一個力道掀翻出去。 背部觸及僵硬的玉石床榻,壓在他身上的,已不是那冰涼柔軟的蛇身,而是一雙手。 風辭抬頭,對上了那張俊美無雙的臉。 這下風辭總算知道,裴千越為何寧愿使自己意識不清,神識失控,也要強制讓識海沉睡。 那張俊美的臉上,玄色的蛇鱗從脖頸開始,延伸至側臉、額頭,一點點浮現出來。 而他的眉心,赫然顯出一條血痕。 那是即將入魔的跡象。 風辭的神情變了。 一股許久不曾出現的憤怒從他的身體深處迸發出來,那是已幾乎存在于他靈魂深處數千年,被天道刻入了他骨血的本能。 ——對魔的憎惡。 風辭猛地抓住裴千越的手腕,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 “殺了他?!?/br> “所有魔都該死?!?/br> “你要去做,除了你沒有別人,你必須去做?!?/br> 風辭面無表情,空閑的右手凝結靈力,虛空之中,浮現出一把附著淡金色靈力的纖細長劍。 劍身劇烈抖動著,發出澎湃的劍鳴。 那是風辭三千年不曾出鞘的配劍。 劍名千秋。 屋內的靈力威壓頓時高得常人難以承受,就連伏在風辭身上的裴千越也皺了眉。他顯然還沒有清醒過來,只是用雙手用力按住風辭肩膀,微微偏頭,神情帶著點困惑。 二人身上的衣服、發絲,都在那強烈的威壓下無風自動。 裴千越眼前的黑綢也在這時滑落下來。 露出了那雙瞳孔極淺,空洞,卻漂亮的眼睛。 風辭將要握住劍柄的手猝然一頓。 這是風辭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 幻化人形后,那雙眼不再像蛇身那般突兀。纖長濃密的睫羽垂下,眼尾修長,眉眼卻猶如琉璃般清透,淡淡望過來,眸中仿佛淬含霜雪。 又仿佛一泓清泉,將一切仇恨和暴怒洗滌一清。 風辭閉上眼,強行將翻涌在血液中的憤怒平息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