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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些跟周大千有過交集的人,這些因為他而受到苦楚的人,都將按照計劃聚過來。盡管他的計劃不盡完美,但是他們都將如期到來,都要如期到來,一起見證最終的結局。 秦宇用僅剩存款的十分之一,叫了輛車。距離古茗茶館還有兩條街的時候,天空下起了雨,司機打開雨刷器,碎罵今年天氣古怪,立秋就零下,溫度低過漠河,隔天就下雨,濕度堪比南方。秦宇沉默地看著窗外,斜斜雨水砸進水坑,行人踮腳匆匆跑過,古不古怪不知道,總之老天爺似乎打算幫幫他的忙。 下車以后,秦宇盯著古茗茶館的招牌看了幾分鐘,茶館占據面前大樓一至三層,木頭招牌像是豎版的牌匾,掛在濕漉漉的墻體上面,上面綠色的書法仿佛水中滋潤生長的青苔。大樓正面有旋轉門,側面也有小門,進入并不困難,剛剛正好瞧見一個路人小跑進去躲雨。 秦宇帶上兜帽,朝大樓走了過去。進門前,他轉頭望向馬路對面,看見了三曲舞廳圓弧形的大門,此時舞廳黯然安靜,街上行人也不見蹤影,只有偶爾車輛駛過,劃開水聲瞬間駛遠了,這全部一切,都蒙在迷茫的雨霧里。 秦宇進了大樓,順著樓梯往下走了一層,推開厚重的消防門,眼前出現一片地下停車場。停車場規模不大,最多能停百來輛車,地上以清晰白線畫出一塊塊的車位。但是孫巍短信中提到的卻是,地下車庫。秦宇相信他的用詞是無比精準的,足夠精準地定位到周大千跟前,而不是讓他在茫茫車輛中搜索那可疑的一輛。 秦宇繼續向前尋找,快要走到停車場盡頭時,他看到了一塊方形的車庫空間,鐵門高高卷在上面。之前這個空間應該是用于修車的,因為墻壁和地面散落著一些修車工具,門口還伸出了一條洗車專用水管。但此時,這里面并排停了兩輛車,一輛越野,一輛轎車,都是黑色的新車。 此時車庫里并沒有人。 秦宇看了一眼手機,六點五十。他把手機扔進垃圾桶,然后停下腳步,靜靜等待著周大千的出現。 他沒有等太久。七點剛過,側邊電梯口傳出腳步聲的回響,隨后秦宇感到自己整個額頭猛然跳了一下。周大千大步走進視野里,他穿一件貼身黑襯衫,下擺扎進褲腰帶,左臂搭著風衣外套,手上拉著登機箱,右手拎一只大號黑色旅行袋,腳步顯得不緊不慢。秦宇壓根沒打算躲,就站在十幾步遠的位置看著,可是周大千并沒留意周圍,似乎覺得全部事情都已搞定,完全料不到還有人專程奔他而來。 周大千把登機箱放進了越野車里,把黑色旅行袋扔到了轎車上面,然后他抖了抖外套,披上了肩膀。 能夠看出周大千也在等人,他站在車庫門口,打出了一個電話。然后估計是溫度低,周大千把左胳膊伸進外套袖子里,隨后是右胳膊,剛把外套完全穿好,一個穿黑色羽絨服的男人從另側電梯一路小跑過來了,到了跟前,沖周大千點頭哈腰的。 秦宇為了聽清他們的對話,閃到一輛停車背后,借著掩護,慢慢向前移動。隱約聽見周大千的聲音問,錢收到了么。那個穿羽絨服的男人連著點頭,似說收到。然后周大千指了一下那只黑色旅行袋,穿羽絨服的男人連著說了好幾句話,秦宇觀察他們的情態,思路一下子碰出來了,周大千安排這名穿羽絨服的男人把黑色旅行袋處理掉。 那袋子里裝著什么?證據么?秦宇一下子想到了鄭神舟所說那本帶指紋的賬本。 慢慢離近車庫,燈光也越來越亮,秦宇的影子映到墻上,放大了兩圈,好像奧特曼里緩慢挪動的怪獸。 周大千朝穿羽絨服的男人點了下頭,然后兩人分頭走開,一人一輛,欲要鉆進車里。周大千開那輛越野,羽絨服開那輛轎車,他首先拎起那只黑色旅行袋,拉開車門,扔進了座位里。秦宇已經站到了車庫門前,他從地上拾起一把鋼管狀的工具,牢牢握在手里,閉上眼睛,仿佛母親堅定而溫柔地牽起了他另一只手。 別怕,她說,有人搶走了我們小宇的東西,媽帶你要回來,誰也不能把我們給欺負了。 秦宇大喊一聲,騰撲而上,舉起工具朝那轎車車門砸了過去。玻璃應聲而碎,羽絨服驚得縮回手來,周大千在越野車旁邊驚愕轉頭。 工具脫手,在地上咣咣鐺鐺幾下,一直跳到了墻邊。秦宇什么也不顧,鉆進車里就去夠那只黑色旅行袋。 “嘿!干什么!”周大千大呵走過來,同時穿羽絨服的也反過神來,立即抓住秦宇的雙肩,把他往外拖。 秦宇緊緊拉住包袋,被他一起拖了出來。地上布滿凹凸不平的碎渣,秦宇在上面翻了個身,仰面躺著,抱緊旅行袋開始拆拉鏈。 周大千走到了跟前,遮住了頭頂的全部燈光。逆著光影,周大千臉色動了一下,秦宇知道他或許認出了自己,在三曲舞廳見過一面。那么之前呢,更早呢,你又做過什么? 周大千伸手搶旅行包,秦宇使著勁不撒手,于是穿羽絨服的男的一起幫著拽。最終旅行包脫手,周大千將包拍了拍,又扔回了座位。 秦宇瞬間從地上翻騰起來,再次撲進車里。 “嘿?你這真是,沒完沒了啊?!敝艽笄е噶艘幌麓┯鸾q服的男人,“鎖住他!”穿羽絨服的立即反鉗住秦宇雙臂,把他整個人向后拖離了車子。同時,周大千繞到車子另一面,將旅行袋從座位拎出來,扔到了最遠處的墻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