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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宇說:“到時候看情況。我懷疑周大千有自己的公司,又以她老婆名義開了個小公司,他們這些做生意的,一般都有好幾家公司輪著洗資金,我以前也在類似單位打過工,多少了解一些。如果只是掛名的小公司,周大千不會經常去的?!?/br> 陳新月微微點了下頭。秦宇看了下電腦時間,十一點半了,問:“困了吧?” 陳新月趴那嗯了一聲,她的背薄,肩頭瘦瘦的,一把就能攥住了。 秦宇不由問她:“你幾天沒睡覺了?” 陳新月低聲說:“我也不知道?!?/br> 昨晚她知道了周大千的微信號,估計一晚上都在調查這個事情,再往前推,秦宇想到初次遇見時,她坐在副駕駛上就直接睡著了,而當時的他作為一個陌生人正在開著她的車。她的父親犧牲半年了,這半年來,她可曾睡過一個好覺。 秦宇說:“你要不趴著睡會,或者躺在沙發上,這個靠背應該能向后放下來?!?/br> 陳新月說:“沒事,我就呆一會,想想我需要查清楚什么?!?/br> 秦宇說:“你慢慢想,把線索捋好?!?/br> 陳新月低低地說:“我知道?!?/br> 秦宇坐了會,擰開礦泉水喝了兩口,感覺肚子餓得叫喚。晚飯火鍋沒吃兩口,現在抗不住了。眼下走不開身,沒準還要一起熬整夜,秦宇低聲問:“我叫個外賣,你吃不?” 陳新月輕聲說不。秦宇掃碼之后,看這外賣只是隔壁一家超市代做的,有泡好的面,泡好的自熱火鍋,還有烤腸和炸串。 秦宇點了許多樣炸串,炸雞排,炸蘑菇,炸饅頭片,都是他小時候愛吃的,出鍋酥香,裹滿咸淡適口的醬。他媽說這是垃圾食品,只偶爾才讓他解個饞,但秦宇知道,他媽是嫌貴。一串炸饅頭兩塊錢,只有薄薄兩片,而兩塊錢在當時夠買一大袋饅頭了。 現在物價都漲得離譜,炸串沒怎么漲,不進則退,反倒成了最親民的食物了。秦宇等了十多分鐘,隔壁超市把串炸好,送到了網吧里。 網吧值班的小伙站在外面喊:“誰點的串?”秦宇趕緊跑出去拿。等他回來,看到陳新月還是趴在電腦桌上,姿勢一動沒動。 秦宇慢慢坐下,等了幾分鐘,確認她是睡著了。她的頭深埋在胳膊窩里,肩頭隨著呼吸起伏,整個人忽然顯得那么小。 無論多大年紀了,無論是小孩子,成年了,還是中年老年了,喪失父母以后,都會在某個無助的瞬間里顯得那樣小。秦宇記得他姥去世的時候,他舅宋滿峰也趴在床前,嚎啕的像個小孩子。 秦宇動作極輕地拆開塑料袋,把烤串一口一口擼進嘴里。跟小時候的味道大差不差,秦宇不敢多嚼。每一口都在懷念,每一口都在喚醒,每一口都告訴他,這垃圾食品味道是好,頓頓當飯吃都沒問題了,因為沒人再寵溺地買給你了。 那個催你好好吃飯的人,早就消失不在了。 第14章 旋轉舞廳(七) UU網咖的這條巷子走到頭,右拐能看到一片老小區,秦宇小時候的家就在那里。小區八十年代建的,磚紅小樓最高五樓,他家住一樓,窗外帶個小院子,院里種著西紅柿,小米辣椒,還有蔥蒜之類的。秦宇趴桌前寫作業的時候,經常有鄰居敲敲窗戶,想要討要兩顆新蒜,或者家里炒菜缺蔥了。 秦宇按照母親囑咐的,讓他們盡管摘,有時跳出窗外,落在地上,跟鄰居說明,這邊兩棵蔥可以拔了,那邊的比較嫩,還可以再長幾天。 院里緊挨窗戶底下砌了一片磚地,布置了一張木桌和兩條板凳,適合曬著太陽喝茶。但在秦宇僅存的印象里,他爸秦明朗從不喝茶,只愛喝酒,還有偶爾下象棋。秦宇小學時候性格皮,坐不住,只喜歡跑跑鬧鬧的游戲,反而宋浩宇挺老實,來家里玩時,陪他爸在院子里下過兩次棋。 第一次是他爸手把手教宋浩宇象棋規則,第二次兩個人對弈,他爸讓了一車一馬一炮,兩人打了個平手。他爸難得露出幾絲笑臉,夸宋浩宇有潛力,還醉醺醺拍了拍他的頭頂,象棋這東西下完不算,回去要多琢磨,才能進步快。 宋浩宇回去乖乖琢磨了幾天,卻沒等到第三次對弈。期間夜里,秦明朗醉死倒在街邊,等清早被人發現,身體早都硬了。他手里死攥一只酒瓶,直挺挺的像根木頭。白酒潑了一身,他渾身都是酒味,但他可能沒有聞起來那么醉。 那個時候,秦宇剛上小學二年級,他沒哭,他媽也沒哭。 后來秦宇慢慢才明白了,他沒哭,是因為沒那么愛他爸。而母親沒哭,是因為恨他爸。在秦宇印象中,父親一直是個酒鬼,一張醉醺醺的嘴里能說出什么可信的話呢,就算說愛他,那也是鬼話。再往前推,在秦宇很小很小的時候,或許在秦宇還沒出生的時候,父親應該有好的時候吧,否則怎么能娶到他媽呢。否則,在他鬼哭狼嚎醉倒在床上時,他媽怎么能心甘情愿一口一口喂他喝粥呢。 秦明朗死后,鄰居再也不來家里摘菜了,院子里大蔥長得半人高,結了一片白花花的蔥花,像是大顆大顆的蒲公英一樣。宋浩宇也幾乎不來家里玩了,改成秦宇去他家里蹭飯。那時候滿峰餃子館剛開業,舅舅舅媽在樓下忙得腳打后腦勺,秦宇領著宋浩宇進廚房,說,哥教你炒個西紅柿雞蛋怎么樣。 宋浩宇說,哥,我想吃紅燒排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