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媚 第3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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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公……三三三公公……”她上下牙齒打顫,語不成調。 “什么‘三公公’!” 宋思銳笑容凝滯,取而代之是濃得化不開的失落。 林昀熹心魂未歸,語無倫次:“你!你為何……爬我床!你應該在行宮!我在做夢?再睡會兒……” 她呼吸亂得不成樣子,兩手摁住臉蛋,偷偷從指縫間窺探。 宋思銳頹然若失,癱回平躺姿勢,沮喪發問:“昀熹,那你告訴我……‘傅章魚’,是誰?” 林昀熹第一反應是——她不想活了! 豈能如實相告,自己在夢里有個玩伴,被她抽打過又哄過、結伴潛泳到別處玩耍、朝夕相處、互贈禮物之余還看過他的身體、乃至滋生出疑似心動的情愫…… 而那人……長了與他極為相似的臉! 她絕對不會承認! ··· “什、什么富章魚、窮章魚?我、我可沒吃過……” 林昀熹忽而記起,這是她的房間,有什么好心虛? 扯過薄衾蓋身上,她羞怒質問:“你怎么穿寢衣躺我這兒!你你你干了什么!” 宋思銳沉默半晌,晦氣答道:“沒干嘛,抱抱?!?/br> “平白無故……你快走??!” “昀熹,我問你個事兒,我兄長昨日讓你喝過酒,然后你比往常更容易犯困,睡得很沉,對嗎?” 見他紋絲未移,語氣嚴肅,林昀熹認真回想,確有其事。 她一貫耳力奇佳,但凡外頭人員走動,她便容易驚醒。 可睡到日上三竿,她連宋思銳何時躺在身側也毫無警覺。 “三公子此話何意?” “說來是我的錯,我誤判了兄長的心態……離府多日,也沒留下足夠人手照顧你、護著你?!?/br> 林昀熹免不了記起宋思勉先一日的沉悶古怪。 “你是說,他在酒里下毒?” “他傾慕于你,怎會傷你性命?最多毀你清白……或清白名聲?!?/br> 林昀熹如遭雷劈,直挺挺躺著,全然無法相信,近兩月已漸趨溫雅的宋思勉為何動了歪心思。 “我不信!世子他……人不壞!” “你不妨問問丫鬟們,他昨夜有否進你屋,”宋思銳雙手托住后腦,解釋道,“我在行宮的言行,刺激到他……” “就算他來過,可如今躺這兒的人是你!敗壞我名聲的人是你!再說,他行動不便,體虛力弱……他往時碰都沒碰我,待我彬彬有禮,反倒是你……” 興許夢內的肆意飛揚給了她勇氣,她忍不住呵斥,又后怕地紅了眼圈。 宋思銳既心酸又心痛:“我和他之間,你越發偏向他了?” “嗚……你趕緊給我滾!” 她哭出聲來。 一次又一次,縱容他牽手、摟抱、掐捏……他竟隨便到了自出自入、同床共枕的地步? 宋思銳定定凝望她,委屈憤然漸化悲憫憐愛。 “你以前幾乎不怎么哭?,F在沒了記憶,人也柔軟許多……是我太自私,我、我受不了任何人覬覦你?!?/br> 這番話說得深情又決絕,眼眸沉靜似深淵,令林昀熹止住嗚咽。 四目相對,各自眼紅紅,臉紅紅。 良晌,他迤迤然坐起,正色道:“昀熹,我不求你原諒。等太皇太后賜婚,你就能名正言順留在我身邊?!?/br> “賜、賜婚?” “是,不論你能否想得起過往,你只能是我的?!?/br> 他語調平靜得像是日常交談,偏偏又透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林昀熹震驚且憤懣:“世子求了一道圣諭,把我從教坊接進府里;三公子想用一道圣旨,將我捆綁在你房中? “昀熹曾向二位坦言,一介弱質女流,無權無勢,無依無靠,身不由己??晌沂冀K堅信,世子和三公子皆是鳳子龍孫,乃謙謙君子,如若真愛重我,理應予以三分尊重……因為我失去記憶,也失去了選擇權?必須由你們糟踐?” 宋思銳如冰泉灌頂——一路走來,他所維持的小小親昵,對于有情人來說情趣;對于毫無記憶的她,則只是恐懼和羞辱。 無十載情誼支撐,他的所為和決定,與流氓并無二致。 “昀熹,很抱歉,”他滿臉失望,濃重至絕望,“在你心里,我真的一點好處都不剩?哪怕一丁點兒……” 林昀熹雖生氣動怒,卻非常清楚一件事。 她之所以敢在他面前發脾氣、暢所欲言,全因他這四個月的諸多寵溺、百般愛護。 至少,她對世子和霍七公子客客氣氣,唯獨與他相處時……無所顧忌。 救場治療的小感恩和被摟來抱去的小抵觸以外,是否還包含著她嘗而未覺的甜意? 因他與夢中人容貌日漸重合,她因害羞而屢屢躲避時,是否有過近乎于思念的關注? 長久以來,她一再退縮、拒絕,絕不是因為討厭,而是認識彼此間的天淵之別,以至于及時止步于好感,未敢往前一步。 若無橫在他們之間的身份差距,沒有她曾犯下的罪孽,不涉及他的前途,也許……她早就喜歡上他了。 宋思銳等不到她半句回應,莫名有些自暴自棄:“不管你覺得我如何,反正你逃不掉!我要定你!你等著!你欠我一千兩百個擁抱!遲早要還!” 什么鬼話! 她氣不過,悶聲回應:“三公子一天到晚說這些渾話!我若有力氣,定揍你一千兩百回!” “成!抱一次揍一下,來??!” 宋思銳朝她張開懷抱,她扭過頭,俏臉如染胭脂。 二人僵持不下,卻聽遠處有人趔趔趄趄跑近,人未到,聲先至。 “林姑娘!林姑娘!請您……速去勸勸世子爺……” ··· 半柱香后,林昀熹從聽荷苑匆忙趕到世子院。 與上回在別院大發雷霆摔東西截然不同,這次老遠聽見宋思勉的嘶吼,痛苦、悲愴。 府醫進進出出,焦頭爛額。 林昀熹提裙奔入,但見巧媛坐在短榻上,死死摟住宋思勉的背;而宋思勉目露兇光,僅余的兩截斷腿在空中亂蹬,厲聲呼喊,似陷入癲狂狀態。 “爺踹死你們!踹死!統統踹死!” 余人驚慌失措,或柔聲勸解,或試圖協助巧媛。 “到底怎么了?”林昀熹拉住離侍婢懷蓮。 “像是……又魔怔了?!睉焉彧q有余悸。 “又?” “初初截肢那段時日,便是如此……”懷蓮垂淚,“咱們說什么,他都聽不進去,終日吼‘踢死她’、‘踹死你’之類的話……” 林昀熹自知脫不了干系。 斷肢者存在殘肢幻覺之事乃常態,但誘因相當復雜。 痛到極致,人如瘋魔。 她沒經歷過那種深入骨髓、直搗靈魂的痛楚,卻對眼前景像有似曾相識之感,更無端想去拿鏡子! 難道……真要用那狠絕方法? 此等殘忍之事,府醫萬萬干不出來。 與其讓宋思銳下手,加深兄弟間的割裂,不如由她這個外人來完成。 大抵做了個膽大妄為的夢,她鼓起勇氣,大步行至衣櫥旁,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居然一把將沉重妝臺推移數尺。 “姑娘要做什么!”其余侍婢驚呼。 “讓世子爺照照鏡子?!?/br> 林昀熹喘了喘氣,并非搬不動,是需要更大決心。 旁人均覺此舉太過離奇,猶豫著未作反應;她發狠猛推,強行把帶有巨大鏡面的花梨木妝臺挪到宋思勉跟前。 宋思勉驟然呆住,直視鏡中落魄頹靡的青年,呼吸急促,渾身發抖:“怪物!怪物!拿走!拿走!” 巧媛驚懼萬分,意欲抱起他躲過鏡子,被林昀熹制止。 “巧媛,讓他看一看,讓他醒一醒,”她哽咽語氣透著前所未有的堅定,“沒了的,不能再生,但人還活著,有眼睛、鼻子、耳朵、嘴、手……他還有頭腦??!” 宋思勉逐漸停下,身子頹軟,兩行清瑩淚水劃過臉龐。 林昀熹頭一次見他流淚,心中愧疚酸楚難言,忙繞過妝臺,半跪在他身側。 她仰起頭,淚光泫然,伸手輕輕拍著他胳膊,溫聲勸撫。 “您是晉王府世子,自始至終都是,大可無所畏懼?!?/br> 宋思勉怔然,低頭望向她沒來得及纏裹紗布的手。 片刻后,突然抓住她的右手,翻轉掌心,盯著掌紋細看。 再一次全身發顫。 作者有話要說: ??!我再一次高估了我的手速! ·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阿紋家的頭頭鴨 2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艦長,星辰大海要嗎 2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