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涵趁機說自己拿家里的東西去換了一箱藥回來，王月娥看過藥，滿意點頭，也沒計較蘇涵先斬后奏。

    她甚至還切了一塊豬耳朵，一條鹵肥腸來配本就豐盛的臘rou飯，主動給蘇涵夾了好幾筷子：“吃吧，都是你愛吃的！”

    蘇涵笑了笑，咬了一口豬耳朵，嘎嘣脆，咸香有嚼勁，真的很好吃。

    這一晚蘇衛國家里燈火通明，在只有油燈、蠟燭照明的蘇家村里是獨一份。當然了，并不是別人家都沒有發電機，鄭屠夫家就有，就是怕夏天停電太炎熱時豬熱壞了，買了個發電機在停電時還能接著開風扇給豬降溫。不過他們家的汽油已經用得快見底了，除了白天發電給豬吹風扇，自家晚上是舍不得開電燈的。

    “真亮啊，你大哥家怎么突然開燈了，這是有發電機了吧？”葛秋麗看得艷羨，“有發電機，那應該也能開風扇了吧？這鬼天氣，往年這個時候夜里睡覺都要蓋薄被子了，今年都過中秋了，怎么還這么熱！該死的賊老天——”她搖著蒲扇為孫子扇風，撞了撞丈夫，“我們大人就算了，小孩子太受罪了，你帶著孩子們過去乘涼吧，那是你親大哥，孩子們親大伯親大爺爺，有什么好計較的?！?/br>
    蘇衛國動心了，站起來：“行，那走吧，你不去？”

    “我不去，你大嫂煩我得很，省得我去了還給臉色瞧，我不耐煩瞧她。去吧去吧！小莉，把廚房那把番薯藤綁了帶過去，這可是好東西?！?/br>
    一群人浩浩蕩蕩去后巷，去了才發現原來已經來了不少人，都是老鄰居，蘇衛國都熱情接待了，驕傲得滿面紅光。哎呀，家里一直沒什么錢，連建房子都比別人晚幾年，這還是蘇衛國第一次面對這么多羨慕的目光呢！客廳擠得都是人，風扇不風扇的倒顯得無所謂了，畢竟人多，有風扇也悶熱啊。

    “你家就該裝個空調，小涵也工作這么多年了，怎么沒攢錢給家里買個空調？”

    “小涵得說婆家了吧？你們家小涵可能干，想要找什么樣的婆家??？”

    “小涵眼光高著呢，就愛讀書人，小涵你聽嬸子的，這時候讀書人沒用啦，你也別把眼光低一低，別那么挑了?！?/br>
    蘇涵壓根不想出來，就在房間里吹小風扇，但鄰居家小孩都要進她房間玩，養父母又愛面子同意了，她就把房門鎖了，搬了個凳子到客廳門口坐著。

    眾人拿她打趣，她也沒有露出害羞的模樣，只說：“我沒什么要求，高一米九，不能太瘦像竹竿兒，也不能太胖像座山，要有八塊腹肌，長得還要好看，最要緊的是對我要溫柔體貼，對外要能拔刀砍喪尸，大概就這樣吧?！?/br>
    “……”

    “哈、哈哈哈！小涵這是開玩笑呢，你這要求可高可高，按這要求找你可一輩子嫁不出去了?！?/br>
    “是啊，我們南方這邊找一米九哪里找得到哦！”

    “一米八就夠高了，我兒子以前讀書的時候在班里就是最高的了……”

    “孩子胡說的，胡說的——”王月娥擺手。

    “對了，還有更重要一點，我未來夫家要是想娶我，至少得給我一萬斤糧食做彩禮，我家里呢還有弟弟，我得把東西留給我弟弟，我這邊是沒有嫁妝的，彩禮我要全都留家里。我也放心不下我爸媽和弟弟，到時候得一起住，還得發誓承諾會幫我照顧好家人，不然我可不會答應?！?/br>
    這話一出，滿室寂靜，唯有風扇努力扇風發出的呼呼聲。

    “媽，我說得沒錯吧？要是找不到好的，我寧愿一輩子在家里干活，幫襯天寶，你說好不好？”

    王月娥愣著，對上女兒的目光，下意識點頭：“哎！對！說得好！”

    客人們也笑了起來，夸蘇涵“有孝心”“衛國啊你們夫妻養這么個女兒不虧！”“真孝順！”，也不說蘇涵要求高了。

    蘇衛國滿臉紅光，很是驕傲自豪，王月娥也笑得見牙不見眼。

    在場唯一尷尬的，大概只有蘇衛軍家人了。

    后來客人散去，就剩下蘇衛軍一家人。他咳嗽一聲：“大哥，既然你們這里有風扇，那我就把毛蛋和小妮放你這里睡一晚吧，家里太熱了，開著窗又蚊子多，孩子受罪啊?！?/br>
    蘇衛國就看向妻子，王月娥裝作沒看見，低頭收拾水杯，擦桌子。

    “那、那就放下吧，明早你們來接?！?/br>
    “哎行！”蘇衛國將人送到門口，回來一看，老婆孩子們都不見蹤影，只有兩個孩子在客廳地上爬著玩。

    “哎喲！”他趕緊過去攔住，不讓孩子撞到頭?！霸露?？月娥？來照看孩子啊，我還沒洗澡呢！”

    “誰應的誰照看，我不管！”

    蘇衛國暗暗叫苦，又喊蘇涵：“閨女！來看著你侄兒侄女！今晚他們和你睡！”

    蘇涵連門都沒開，也沒說話。蘇衛國繼續喊了幾聲，見沒應就喊兒子，王月娥刷地開口，指著他就罵：“剛才蘇衛軍他們還在，我給你面子沒下你臉，你自己應下來放你弟弟的孫子孫女在家里睡一晚，那你就自己照料，別煩我，也別煩老娘的孩子！天寶鍛煉了一天，小涵到鎮上也拼了一天命，好不容易搬回來一臺發電機給你吹風扇，那發電機你一個人搬都費勁，小涵自己該多難才帶回來的？你倒好，充大頭愛面子，你弟弟說什么你應什么，人家會心疼自己孩子，你呢？我都不求你心疼我，你倒是也騰騰天寶和小涵，這才是你的孩子！自己帶去，今晚別吵我，也不準吵孩子們！”

    說完砰把門一關，還鎖上了，蘇衛國目瞪口呆。

    房間里，蘇天寶悄悄地踮腳離開門，小心地躺回床上，雙手交疊放在肚子上，美滋滋地享受著頭頂小風扇帶來的涼風，耳朵里塞著耳機，dj音樂溢出來，聽得他忍不住抖腿，哎呀今晚總算能好好睡一覺啦。

    蘇衛國苦著臉帶孩子。他哪里會帶孩子，就是最疼愛的兒子天寶，他也從未獨立帶過一晚上，更何況是兩個還沒有周歲的孩子？這斷奶了沒有？真是發愁，都不知道該怎么帶。

    外頭有人敲門，他趕緊去開門，見到來人就眼睛發亮：“小松啊，你是來——”

    蘇松提起手：“我給孩子送奶粉和紙尿褲，他們很乖的，睡前喝一瓶奶就能睡到天亮，不鬧夜?！?/br>
    “來來?！碧K衛國把他扯進來，拿過他手里的袋子。

    “不用，大伯我自己拿就好了?！?/br>
    “你就別走了，我一個人照顧不來，今晚你就留下來一起帶吧，我跟你家里說一聲哈！”說著將人推進家門，自己站在蘇衛軍家后的窗戶簡單幾句話將事情說了。

    “哎大伯！大伯！”

    蘇松被蘇衛國拉進客廳：“我拿席子來鋪地，今晚咱們四個在客廳對付一晚，來，席子給你，我先去洗澡，你隨意，隨意??！”

    看著蘇衛國的背影，蘇松都沒來得及問“大伯娘呢？”，怎么被老婆喊來送東西，就回不去了？

    房間里，蘇涵聽著外頭的動靜，不由得彎起嘴角，她倒是沒想到她爸會這么做，大堂哥肯定很莫名其妙。她沒有過多想蘇衛軍的事情，蘇衛國夫妻對她好歹有養育之恩，蘇衛軍夫妻呢？她都不奢望蘇衛國夫妻倆多么愛她了，哪里還會在蘇衛軍夫妻那邊有期望？

    她吹著新風扇，房間里原先的老風扇太舊了，不涼快還吵鬧，她就給自己換了一個從電器店拿來的新風扇，全家都換，吹得心情舒暢，再清點著今天的收獲，更覺得幸福美滿。

    清點好物資后，她就開始琢磨收音機，果然如陳老板說的，有時候能夠捕捉到微弱模糊的求救信號。她在心里祝福那些幸存者都能得救，在日歷本上再次劃掉一個日期，然后閉上眼睛進入涼爽的睡眠中，連夜里龍鳳胎不適應新環境鬧夜的哭聲都沒聽見。

    ***

    第二天一大早，蘇衛國就迫不及待地送同樣迫不及待的蘇松與兩個孩子回家了。

    “以后還敢嗎？”王月娥睨他，“別人家的孩子是那么好帶的嗎？”

    他連忙做求饒壯：“不敢了不敢了，我一夜都沒睡著?！?/br>
    “現在知道我以前帶孩子多辛苦了吧！看你以后還敢不敢充大頭！行了，去地里了?！蓖踉露饘⒋箝T鎖住，看得蘇衛國目瞪口呆，“這、你是在干什么？”

    “我把后門也鎖了，你當我傻？白白燒家里的汽油給別人乘涼？家里東西那么多你敢讓那么多人往家里來??？傻！走吧！下地去了?！?/br>
    蘇涵與蘇天寶也得了王月娥的囑咐，鍛煉身體就在家里鍛煉，甭出去了，誰來敲門都別管，更不能放人進來。昨天剛出去一趟，蘇涵也想停一停，對蘇天寶來說不出門更是求之不得。不過就算不出門，蘇涵也壓著他在家里鍛煉：“一天都不能停，給我到院子里做俯臥撐去?！?/br>
    前一陣為了遮陽，蘇衛國在院子里搭了個涼棚，每天晚上吃飯后他們就會在涼棚下納涼。

    安排好弟弟后，蘇涵也開始了每日的鍛煉計劃。

    果然如王月娥所料，一早上不停有人來敲門，蘇涵聽著都是來做客閑坐的，大多是大人帶小孩子，就沒有開門。敲門的人里還有毛小莉與兩個孩子，蘇涵還是沒應聲。所有物資都是自己冒著生命危險帶回來的，不可能無私地拿出來分享。早上不熱，發電機也舍不得開呢，等中午下午最熱那一段再開。

    毛小莉黑著臉抱孩子回家，抱怨兩句：“還說是大爺爺家呢，連門都沒開！”埋怨丈夫早上那么快把孩子帶回來做什么，蘇松一整晚睡不好現在正在補眠，不然的話兩人還得吵起來。

    蘇沅幫她帶孩子，勸道：“可能是都下地去了沒在家?！彼緛砭驼f別去了，要去的話家里帶點汽油過去，她媽不同意，說都是親戚不用帶東西。她才生氣了，沒有跟著一起去?？缮┳雍椭蹲又杜娴倪M不去，她心里也不好過。是大伯娘不讓進，還是jiejie不愿意開門？

    蘇柏插嘴：“沒呢！我早上看見大伯他們出門的，小涵天寶都在家的?！?/br>
    中午蘇衛軍夫妻倆回來，葛秋麗得知兒媳婦沒能帶孩子進大伯家門，眉毛就豎起來，開口就罵：“我就知道一定是王月娥在搞鬼，她一直就那么摳門！”

    “媽，我們自己也去找發電機不就行了，反正我帶回來了汽油！”蘇沅聽不下去了?！拔胰フ野l電機，明天就去！”

    “不準去，外面多危險??！”

    以蘇涵對葛秋麗的了解，她知道中午蘇衛軍家少不了有爭吵蘇，不過這個念頭也只是在拒絕毛小莉時浮現過一瞬，她并不在意。在家里鍛煉了一早上，臨近中午時她就開始做飯了，飯剛做好蘇衛國夫妻回來了，臉上帶笑，還帶了客人。

    “這是西頭養蜂的五叔，快叫人?！?/br>
    五叔是來充電的，他帶來了兩個頭燈還有一臺手機，當然了，還有報酬，是五斤蜂蜜。

    五叔夸了夸蘇天寶長得好身材高挑，再夸蘇涵能干是個好閨女。

    “手機沒電了，唉，我就怕女兒打電話回來會接不到，雖然大家都說電話都沒信號……我還是想著先充好電，以后好聯系?！?/br>
    蘇天寶嘴快：“五叔，你的話費夠不夠？不夠的話停機了也是打不了的?！?/br>
    “天寶！”

    五叔擺手：“沒事沒事，我的話費夠啊，我女兒給我充了好幾千花費呢，我每個月就扣九塊錢，肯定不會停機的呵呵。這蜂蜜是我自己養的蜜蜂釀的，是百花蜜，你們拿去泡水喝，喝完再跟我說，我給你們送?！?/br>
    “夠了夠了，以后你隨便來充電，這蜂蜜就是租金了，租金給夠了哈！”

    五叔就把手機和手電筒放下，先回去了。

    “五叔就是會做人，來，趕緊給充上?！碧K衛國覺得這樁買賣不虧，見兒子已經迫不及待泡蜂蜜水了，笑著問?！胺涿酆煤劝?？”

    “好喝！”

    蜂蜜果然很好喝，泡水有股淡淡的花香，喝下去口舌生津。hela

    蘇涵將水杯放下，說毛小莉早上來過，王月娥翻了個白眼：“肯定是她婆婆教的，葛秋麗最愛占便宜了，是不是空著手來的？我就說嘛！哼，你沒開門是對的，什么便宜都想占要不要臉了！”

    “這樁買賣可以做啊?！碧K衛國不理會這種小事，五叔用蜂蜜來換取充電的機會給了他啟發，“都是鄉里人，關系搞差了不好，我想一想哈，回頭我往外頭放消息，我們家的電不是白給的，可以來家里充電，不過要用東西換！你們覺得怎么樣？”

    王月娥舉雙手贊成，蘇涵也沒意見，蘇天寶毫不吝嗇地夸獎：“爸你真聰明??！”

    幾個小時后，五叔的頭燈和手機全都充好電了，蘇涵有意多屯一些蜂蜜，于是主動提出去給五叔送。五叔是個鰥夫，聽說在山里抱了個女嬰回來養，女兒很出息，考上大學在城里工作，還接五叔去城里住。五叔享了兩年福，實在不習慣城里的生活，他就想回來養蜂。見到蘇涵，他很高興，看到蘇涵這樣的年輕女孩，他好像看見了自己的女兒。

    “怎么自己送來了，太陽這么大別曬壞了?！边€給蘇涵沖蜂蜜水喝。

    “好喝吧？”五叔感慨，“我就是養蜂把我女兒養大的，她去外面讀書工作，我都給她寄蜂蜜，讓她每天早起喝一杯……”

    寒暄幾句，蘇涵就說起來意。聽蘇涵說想要交換更多蜂蜜，他問：“你要那么多做什么？那五斤就夠吃很久了，這東西又不頂餓?！?/br>
    “我昨天去城里了，城里有幸存者想要蜂蜜，我想跟你換一些，以后再去跟他們換別的物資?！?/br>
    “原來是這樣啊，果然城里人就是城里人，這個時候還要喝蜂蜜水啊?！蔽迨寤腥淮笪?，“那你要多少？”

    蘇涵環視一周，問：“五叔，你還種地嗎？”

    “種，就是種得不多，沒精力啊?！?/br>
    “那我拿食物來交換，我有米和面粉，你愿意交換嗎？”

    五叔當然愿意了，他種的地少，家里的糧食其實早就吃完了，最近都是拿蜂蜜跟村里人換一些陳糧、粗糧來吃，還重cao舊業上山打獵，勉強過日子罷了。

    “我之前跟村里人交換，五斤蜂蜜換一斤米，你要的話也按這個價來吧?！?/br>
    這個價格真的很實惠了，在以前一斤蜂蜜的價格都比一斤米貴好多倍。

    “好，我喜歡您那種木桶，您可以整桶賣給我嗎？”

    “那可不少，一桶得有小五十斤呢?！蔽迨弩@訝。

    “我就要這樣的，您有多少桶？”

    五叔搓搓手：“那是春天采的最好的百花蜜，我只留了三桶自家慢慢吃，你要的話我可以給你兩桶，我得再留一桶平時交換一些瑣碎?！?/br>
    蘇涵點頭：“那就兩桶吧，我給您一袋大米一袋面粉吧?！?/br>
    五叔明白蘇涵的意思了，連連擺手，“不用！不用特地照顧我，我還干得動，養得活自己！你給我一袋米就成。別看我年紀大了，我還能打獵呢，看，那是我前幾天抓到的兔子?！敝钢苛荷蠏熘L干的兔子給蘇涵看。

    “您的蜂蜜值這個價，到時候我到鎮上以轉手，一下子就賺回來了，不過我有一個請求，這事不要告訴別人，連我爸媽都不能告訴，您能同意的話，我們就來交換吧！”

    “一袋米就成了，你把蜂蜜拿走，放心吧我不會跟別人說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