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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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楚地知道,太宰治是沒有時間去跟一個小孩接觸、取得他的信任的。 在八年時間里,切切實實地了解到了獄門疆封印的難纏程度的森鷗外暫時還沒能想到,自己面前的這個孩子就是太宰治執著又不肯放棄、拼命地想要解救的親生弟弟。 森鷗外只是微笑地直起身來,順著津島憐央的視線望向太宰治,詢問道,我有這個榮幸知道這位小公主的姓名嗎? 反正已經被森鷗外知道了津島憐央的存在了,太宰治也不再對津島憐央的面容遮遮掩掩,他大大方方地介紹了津島憐央,半是警告半是玩笑似的跟森鷗外說道,雖然是個漂亮到不可思議的孩子,但是憐央可不是什么小公主森先生可不要把你那奇奇怪怪的癖好帶到憐央身上。 太宰治的語調是微微上揚著的,他說道,憐央現在跟我姓了哦,姓太宰,太宰憐央。怎么樣?是個好名字吧。 森鷗外的臉上露出了尷尬的神情,他摸了摸鼻子,啊啊,沒想到我竟然看走眼了,原來是個可愛的男孩,真是抱歉了,小憐央。 他像是任何一個普通人一般,用親昵的口吻叫著津島憐央,局促地道著歉。 兩人的對話尋常又平靜,瞧不出絲毫暗波洶涌的模樣,森鷗外又跟太宰治來回地試探了兩回,也基本弄清楚了太宰治的態度。 [敢動這孩子的話,就殺了你。] 雖然沒有直接說出口,但太宰治明明白白地表現出了這樣的態度。 現在還沒有到要跟太宰治翻臉的地步,港口黑手黨的發展也還離不開太宰治,森鷗外沒打算要去觸動太宰治的底線。 森鷗外雖然對津島憐央很感興趣,但權衡了利弊,他也只能遺憾地暫且將這接觸津島憐央的想法放置在一旁先。 他想著,還不是時候。 第63章 第 63 章 在他們暗暗打著機鋒的時間里, 可麗餅也制作好了。 薄脆的可麗餅中被擠上了雪白的鮮奶油,上面點綴著五彩斑斕的水果碎,是很受小孩子歡迎的鮮亮甜品。 給, 拿好了, 小心燙哦。 可麗餅用紙包裹著被遞到了津島憐央的手中, 他用雙手捧住了, 仰頭向著眼角已經有了細紋的大叔乖乖道了謝, 謝謝大叔。 津島憐央轉了身便先把可麗餅向上遞著,說, 哥哥先吃。 太宰治沒有拒絕津島憐央的好意, 蹲下身來小小地咬了一口可麗餅,他夸獎道, 很好吃哦, 憐央也嘗一嘗吧。 好。津島憐央應道,因為害怕鮮奶油融化掉滴落下來,便像是吃雪糕一樣伸出鮮紅的舌頭先將奶油卷進嘴里吃掉了,再露出了一點潔白如貝殼的牙齒一點點啃周邊薄脆的餅皮, 專心致志地吃著東西的樣子像只小兔子一樣可愛又柔軟。 津島憐央是低著頭吃著東西的,他微微垂眼掩住了清潤的黑色眼瞳,只有纖長的眼睫戳了出來, 投下了一片小扇子般的陰影。 從森鷗外的角度看過去, 那是眉眼低垂、帶著些憂郁氣息的神情。 他的腦中像是有一道微不可察的細小電流流竄而過一般,讓他的心中漸漸地升起了一種奇怪的熟悉感來, 雖然來得莫名其妙卻又讓人難以忽視。 [我好像在哪里見過同樣的景象。] 森鷗外暫時沒能想起來。 或許多給他一點時間,讓他再多觀察一下津島憐央的模樣, 森鷗外就可以發現太宰治和津島憐央, 他們兩人因為血緣關系而相似的面容。 太宰治和津島憐央雖然是一母同胞、同一天出生的雙生兄弟, 但卻是異卵雙胞胎,無論是發色、瞳色還是五官都不盡相同,這也是見過太宰治幼時模樣的森鷗外沒能第一時間認出津島憐央身份的原因。 但身體中流淌著同樣的血脈,又同樣在腐朽又壓抑的封建家族里度過了童年時光,無論再怎樣厭惡那個讓人作嘔的家族,他們的身上還是無可避免地被刻印下了無法抹去的、屬于津島氏的痕跡。 眉梢、眼角,微微抿起嘴唇的含蓄神情,行走時端莊的身形儀態,說話時輕柔又慢悠悠的語調,和他們融入骨髓之中的孤獨、漠然與排外。 都會叫人在偶然瞧見時,不由自主將他們的某個瞬間的神情重合起來,升起一種怪異的既視感來。 但那也僅僅只是如同靈光一現般消逝的古怪感覺罷了。 太宰治打斷了森鷗外的思慮,微笑著說,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們就先離開了哦,森先生。他狀似無奈地拎了拎自己手上沉沉壓下去的購物袋,還有好多東西要放回家去整理呢。 思路中斷了的森鷗外轉移了注意力,同樣假笑著頷首,占用了你們的時間還真是不好意思,不過太宰君,今天就暫且放過你了,明天請一定要回來工作哦。他抱怨著,手下能用的人實在太少了,啊啊,為什么有才能的人都跑到別的地方去了呢? 還真是會壓榨人啊,森先生,說什么放過我了今天和明天可都是周末誒。太宰治拖長了音,不情不愿地說道,簡直就是黑心的資本家啊。 是即使有不明所以的路人站在一旁都聽不出異樣的話語,但森鷗外的意思已經完完整整地傳遞給了太宰治。 [我不會再追究那個小孩的事情了,但是作為交換,你要回來好好工作。] 好吧,我知道了。太宰治說道,低眼看向還在認認真真地小口咬著可麗餅的津島憐央,眉眼間的神情柔和下來了一瞬,不過,在那之前,我需要找一個可以把這孩子安心托付給他的人才行啊。 。 所以,就是這樣啦。太宰治眉眼彎彎地說道,這孩子可以拜托你嗎,織田作? 第二天一早,太宰治就帶著津島憐央敲響了一間略顯陳舊的二手公寓的房門,跟前來開門的主人毫不客氣地這樣拜托著。 即便是太宰治這樣的人,也是有那么一兩個可以稱得上朋友的存在,被叫做織田作的酒紅發色男子就是其中之一。 他的本名其實是織田作之助,少年時曾經是一名殺手,后來決定不再殺人以后,因為沒有學過別的技能又沒有正規的身份證件,就只能加入了港口黑手黨,靠在底層做一些拆啞彈、收尸體的雜活賺錢養家。 太宰治跟織田作之助是在一家名叫Lupin的地下酒吧認識的。 浸身于黑暗之中的人沒那么多講究,無論是未成年人還是成年人都無所謂,只要找得到地方、拿得出錢來,就可以得到酒精的撫慰。 要說太宰治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喝酒的,可能連他自己都記不清了。 只是在最艱難的那段時間里,他被尋求死亡的渴望和可以得到幸福的一絲微弱希望來回拉扯著,頭痛欲裂又難以入眠,聽人說醉死過去就可以忘卻一切、好眠一夜,便去嘗試了。 那人沒有騙他,說的是真話。 被酒精浸泡著的身體像是置身于云端一般輕飄飄的舒適,腦中暈乎乎的一片,眼前是重疊著的絢爛光影,不一會便會昏迷般沉沉睡去,被拉扯著進入漆黑一片的夢鄉之中。 從那以后,他就常去喝酒了,往往是一杯接著一杯不停地灌酒,直到自己醉死過去為止,就將就著在酒吧的吧臺上面應付過一晚上,能睡幾個小時就睡幾個小時。 織田作之助就是那個時候出現的。 他拍了拍太宰治的肩膀,將他叫醒,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這樣的睡姿對頸椎不好,你還是回家去睡吧。 太宰治迷迷糊糊的、慢了半拍才聽明白了織田作之助的意思,被莫名地戳中了笑點,在殘余的酒精刺激下放聲大笑了起來,直到后來不小心嗆咳到眼角濕潤起來,才停了下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唔,咳、咳咳咳太宰治平緩著呼吸、喘了口氣,轉頭看向織田作之助,眼角暈開了一片緋紅,又濕漉漉地淌著生理淚水,他的眼瞳里還帶著些霧蒙蒙的隱約醉意,晃晃悠悠地抬起了手,用食指無禮地指向了織田作之助,嘴角是上揚著的,帶著輕慢的、若有似無的笑意,他說,你這個人,還蠻有意思的。 而織田作之助只是看著太宰治,帶著些困惑的神情,說,有意思?我沒覺得自己有哪里有意思不過我就當成是夸獎收下了,謝謝你。 他的面上還是那樣平淡又毫無波瀾的神情,把話題扯了回來,所以說你還是回家睡吧。他的語氣很誠懇,趴著睡真的對頸椎不好。 這就是他們的初遇。 聽了太宰治的拜托之后,織田作之助低頭跟正仰頭看著他的津島憐央對視了。 面容稚嫩的孩童那雙黑珍珠般清潤的眼瞳正好奇地望著他,見織田作之助也回望過來了,便揚起了毫無陰霾的燦爛笑容來,藏在那潔白面頰里的嬰兒肥如同云朵般軟軟地堆了起來。 他的聲音也清脆又輕快,初次見面,請多多關照! 啊,我的名字是織田作之助,還請多多關照??椞镒髦@樣對津島憐央說道,又抬起頭來,跟太宰治說,跟孩子們一起待在老板的咖喱店里可以嗎?他是盡力想要幫上太宰治的忙的,但也事先指出了自己的為難之處,我白天也要出去工作。 誒織田作就不可以不去工作嗎?太宰治用有些不情愿的語氣說道,在織田作之助面前,他表現的就不像在津島憐央面前那樣可靠又值得信賴了。 反倒有些恢復了這個年紀的少年人的本性一般,表現出了略有些任性和活潑的模樣。 不可以??椞镒髦降鼐芙^了太宰治的請求,解釋道,不工作的話,就拿不到工資了。 我給你發工資不就好了嗎?太宰治面不改色地說出了像是包養小白臉一樣的言論,只要你安心在家陪陪憐央就好了。 不了,織田作之助的神情同樣沒有絲毫的改變,認真說道,我沒有考過相關的資格證,說實話也不怎么擅長跟小孩子相處,拿這份工資的話會良心不安的,還是做拆彈和收尸體的工作比較適合我。 好吧。太宰治妥協了,那可以在老板家里裝上監控嗎?我想要工作的時候也可以看見憐央的狀況。 織田作思考了一下,說道,我會試著跟老板提一下的,如果他同意了的話就可以吧。 啊對了,還有竊聽器、防彈玻璃、鋼板墻、紅外線警報器、可以遠程cao控的自動式射擊步|槍和雙開式不銹鋼金庫門,也順便幫我問一下能不能裝吧?太宰治掰著手指數著,問道。 我想大概是不可以的??椞镒髦f道,要裝這么多東西的話,需要歇業裝修一段時間吧?會耽誤到老板的生意的。 哈哈,也是哦,可不能給老板帶來麻煩呢。太宰治思考了一下,遺憾地放棄了。 那就只安裝監控器和竊聽器好了,我已經把東西都帶過來了哦!這東西織田作你會裝吧? 嗯,在幫忙打雜的時候偶爾會遇到需要安裝監控器的情況,只要不是太復雜的裝置的話應該都能安裝??椞镒鹘舆^了太宰治遞過來的監控器和配套的收音裝置左右查看了一下,確定了型號。 總之,先去問一下老板吧??椞镒髦岢隽诉@樣的建議,他看了看時間說道,再在這里站下去的話,不管是我還是太宰你都會上班遲到的。 他的臉上還是那樣寡淡又平靜的神情,認真說道,上班遲到不太好。 第64章 第 64 章 太宰治暫時地、將津島憐央安置在了老板店鋪的第二層, 織田作之助租住的閣樓里。 織田作之助將他收養的孤兒們都安置在了那里,因為只有從戰場上退下來的善良老板愿意把第二層的閣樓以極其低廉的價格租用給他,還自愿承擔起了照顧孩子們三餐的責任。 餐廳的老板是個笑起來很和藹、有些胖乎乎的男人, 非常不幸地遭遇了人至中年的毛發危機,腦袋上的頭發漸漸稀少,到后來甚至不得不把還沒有禿的徹底的旁邊兩撮頭發往頭頂梳, 以此來遮掩令人感到悲傷的光溜溜腦袋。 在太宰治提出來想要在他的閣樓里安裝監控器時,老板很爽快地同意了,開朗地說著,真是幫大忙了, 那群孩子太小了,只讓他們自己待在閣樓上總讓人感到不安心。 太宰治是不愿意跟津島憐央分開的。 雖然是雙生子, 但他們從小到大真正相處的時間全部加起來可能都不足一年, 更何況這一次的分別太過漫長、太過殘酷、也太讓人絕望了, 即使重逢之后,太宰治的心中也一直沒有實感, 只感到踩著云彩前行般輕飄飄的虛無, 他想要注視著津島憐央, 觸碰著津島憐央, 聽著他呼吸、歡笑,也聽著他撒嬌、耍無賴,想要無時無刻地感受著津島憐央的切實存在。 但是太宰治也清楚的知道, 以理性思考的話,他絕不會再讓自己經歷一次幼年時無能為力的絕望境地,也絕不會再一次讓津島憐央被他人從自己身邊奪走, 他們還有很長的時間去彌補上那些缺失的空白時間, 去一點點填充上那些被奪走了的親密, 不必急于一時。 比起讓津島憐央跟自己一起浸身于污濁的黑手黨之中,被聚集著放縱欲望和不設限暴力的這地下世界的人投以注視,再一次地被貪婪的鬣狗盯上,毫無疑問還是單純的、白色的、亮堂堂的世界更適合津島憐央。 太宰治不想把津島憐央拉扯進漆黑的地下世界里,即便死在強求規則下、被咒殺掉的繩人已經超過了萬數,津島憐央手上沾染的猩紅鮮血也已經無法洗清了。 但只要看著他潔白的面孔,稚嫩的模樣,溫順又清澈的眼瞳,任誰都會認定,那些血腥沉重的罪責是不應該歸咎在津島憐央身上。 他只是一面湖水般平滑的鏡子,誠實地倒映出了人們心中貪欲的丑陋模樣。 在臨走前,太宰治往津島憐央的手里塞了一部翻蓋手機。 憐央,這是一部無法拒絕哥哥通話請求的手機,如果我認為憐央陷入危險之中了,就會第一時間撥通電話。太宰治輕柔地這樣說道,在鈴聲響起的時候,憐央要仔細聽哦。 太宰治拿出自己的手機,按下了數字為0的快捷鍵,相應的,津島憐央手中的手機立刻響了起來,如果聽見的是這個鈴聲的話,就是正常的通話時間。他掛斷了電話,又移動著拇指按下了數字為1的快捷鍵,但如果聽見的是這個鈴聲的話,憐央就要立刻將繪里奈叫出來,我會對繪里奈下達命令,讓憐央能夠平安地回到哥哥的身邊,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