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日山高水長，后會有期?！?/br>
    他轉身牽著馬兒朝來時的路走去，背影是那樣的蕭然。

    “云凰jiejie，你哭了？”

    烏木婭擔憂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秦漪抬手捂著陣陣絞痛的心口。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彼鲱^抹去淚水，“我能為他舍去性命，卻不能給他情愛?！?/br>
    若有來生，若他還是佛子，那她定要做一盞青燈，或是一只木魚，倘若再幸運點成為一串念珠，在佛前與他生死相隨，那該多好。

    ……

    觀南失魂落魄地走在鄯州城中，不知不覺，他竟來到大照寺門前。

    推門進入佛殿，心中頓生物是人非之感，他仰視著殿前佛像，眼角有淚緩緩滑落。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他雙膝著地跪在佛前，悲痛空虛的感覺讓他無所適從。

    “佛祖，請您告訴弟子，弟子究竟該何去何從?！?/br>
    無人能夠回應他，佛渡眾生卻不渡己，從自愿墮入紅塵的那一刻，他便注定要飽受人世間的七情六欲所帶來的苦痛。

    觀南在佛前跪了整整一天一夜，釋空找到他時，他仍垂首跪在那兒，如一座屹立不倒的大山。

    “法師，您這是何苦啊?！?/br>
    良久，觀南低喃道：“釋空，她走了?！?/br>
    “如你所說，她心中的確無我?！?/br>
    釋空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如一具行尸一樣毫無生氣，也是這一刻他忽然明白，那秦施主就是觀南的魂魄。

    悲傷也好，歡喜也罷，他所有情緒皆因她而起，他愛她至深，那顆熾熱的心中已然不見佛祖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那叫秦漪的女子。

    “其實，上回小珍施主曾跟釋空說過，秦施主也是有難言之隱，她既要回京報仇雪恨，又恐您受她連累?！贬尶蘸险谱志湔f道，“上回給您治傷的大夫，就是秦施主派來的，釋空妄言了，秦施主心里定是有您的，只是命運弄人罷了?！?/br>
    聽到這番話，觀南如獲新生，撐著麻木無感的身體起身，雙手緊緊攥住釋空。

    “你說的可是真的？”

    “釋空所言句句屬實?！?/br>
    ……

    暮春三月，觀南一路快馬加鞭風雨無阻趕回西臨，重回故土，他來不及感慨也來不及歇息，抵達慈云寺后直奔住持房中。

    途經之處，寺里的僧人認出他后都格外激動。

    “大師兄回來了！”

    “大師兄你可算回來了！咦，釋空怎么沒有一起回來？”

    “釋空已在路上，不日就能抵達，我還有要事，待會兒再與你們敘舊?！?/br>
    言簡意賅地解釋一句后他匆匆離去，一眾弟子都甚感奇怪。

    “我怎么覺得……大師兄跟以前不一樣了?！?/br>
    “是啊，從未見過他這般焦急的模樣?！?/br>
    在眾人疑惑之時，觀南已懷揣著猛烈跳動的心來到住持房中，入門后徑直跪在地上。

    “弟子觀南決意還俗，望師父成全！”

    像是早已料到會有今日這般，住持竟出奇地平靜，他沒有絲毫慌亂，只微微嘆了口氣，傾身將他扶起。

    “阿彌陀佛，觀南，老衲已知曉你的心意，陛下也已在禪房等你，你去先行見過陛下吧?！?/br>
    住持的反應倒讓觀南有些意外，“師父，這是為何？”

    陛下如何知道他今日回來，住持得知他還俗為何這般淡然，種種疑問縈繞在他心間。

    住持看破紅塵的眸中閃過一抹悲憫：“此事說來話長，不過，你只需記得，人生來來往往，是非好壞，陰晴圓缺，一切皆是命數?！?/br>
    見他仍然困頓，住持又嘆道：“你參悟佛道已有二十余載，想來更該比凡塵俗子看透人生之苦，你既執意還俗，日后勢必陷入紅塵俗世之中，種種往事自要為你一一揭曉，觀南，你可有勇氣去面對？”

    見此，觀南澎湃的心漸漸冷靜下來，良久，他垂眸合掌道：“觀南心意已決，便無所畏懼?！?/br>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弊〕蛛m心有不舍，卻還是選擇順應天意，他微抬手，和藹地笑了笑，“去吧?！?/br>
    觀南來不及換下滿是塵土的衣衫，懷著一堆不解來到禪房，門口果然已有宮中侍衛候在那兒，不知為何，他心底陡然升起一陣不好的感覺。

    “陛下?！?/br>
    來到房中，他如曾經那般合掌施禮，承德帝聞聲看去，一眼便看見他風塵仆仆消瘦模樣。

    “孩子，你受苦了，快坐，讓寡人好好看看?！?/br>
    承德帝眸色深沉，聲音不自覺含了一抹顫抖，他這般反應讓觀南生出幾分無措來。

    “讓陛下擔憂了，觀南一切無恙?！?/br>
    承德帝將他渾身上下細細打量一遍，原本白凈的肌膚因風吹日曬而變得些微黝黑，下巴上泛著一片青色，瞧著比走時瘦了許多，卻又沉穩許多，但唯一不變的，是那雙不諳世事不含浮華的清澈雙眸，一如往昔那般赤誠熾熱。

    沉默許久，觀南主動開口道：“陛下，觀南愧對您的期望再無資格做一個佛子，今日趕回寺中便是為了向住持言明還俗的決心?！?/br>
    稍頓，他又補充道：“住持讓觀南先行見過陛下，想來您該是有事要告訴觀南?！?/br>
    承德帝飽含滄桑的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頭，又親手斟了杯熱茶遞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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