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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惜年望著顧老夫人,言辭真切,“祖母,家人的身體康健最為重要,顧家不能再有人倒下去了,單單只是吃素,身體要撐不住的?!?/br> 余氏欲言又止,看模樣是打算逞強說她可以。 顧老夫人卻是聽進去了。 “阿年說的對,去了的人畢竟已經去了,我們不能將他們忘記,但活著的人仍然活著,還是要更多幾分顧及?!彼难凵窭镅诓蛔√巯?,望向了余氏:“這些日子,家中最是cao勞的便是你了,都是好孩子,祖母心里邊有數,現在,都聽阿年的,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先把自己的身子養好了,未來——再難再苦的日子,才能撐得下去?!?/br> 顧老夫人用公筷,給余氏夾了一塊燉煮的紅亮亮的紅燒rou,催促著她快點吃。 余氏垂眸,兩行淚無聲流下,滴在rou上,她小口的吃著,哭著。 沒人擾她。 顧惜年伺候著顧老夫人,吃了些瘦rou粥,又用了一碗甜品。 用餐的時候,沒人講傷心事。 余氏很快從情緒之中回神,與顧惜年一起,哄著顧老夫人多吃些。 等撤了飯菜,嬤嬤送上了熱茶,才在一旁笑著道:“老太太最近胃口一直不大好,每一餐進個小半碗白粥,就不肯再吃了,今天吃的多了些,這臉色立時便見了紅潤,看來大姑娘說的極是,平時是要吃些葷實,身子才能健朗些?!?/br> 余氏跟著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顧惜年又讓人送了紅棗姜茶上來,指明要在余氏的那一碗茶里多放半勺紅糖。 “甜是甜膩了些,但長嫂喝一喝看,氣血一活,心情也會好一些,接下來,家里還有許多事情要您來cao持,一味消耗心血,不及時補充,怎么撐得住?!?/br> “阿年也喝吧?!鳖櫪咸叽僦?。 吃飽之后,就要商量起了明天接喪的事宜。 顧家大少、三少、四少,皆生養了兒子,雖然幾個孩子還很小,可畢竟是沒斷了后。 因此,這幾個孩子,明天是要一同出城去接他們父親的棺木。 而幾位少夫人里,四少夫人與五少夫人生的病最重,纏纏綿綿的發燒了好些個日子,不宜再受刺激,因此余氏便跟老太太請求,讓她們留在家中休息。 顧老夫人對余氏的安排沒有意見,這段日子以來,余氏掌管中饋,年紀雖輕,卻是心思機敏,內外井井有條。 顧老夫人對她已是相當的信任。 顧惜年搖了搖頭:“四嫂和五嫂怕是不會愿意?!?/br> 提起這個,余氏也是有些頭痛:“身子虛弱的連走路都在打擺子,若是跟著出了城,至少還得走上十幾里路,她們哪里能撐得住。 萬一路上再出了些差錯,還得分神出來照顧。 明日,必是一團雜亂,我是真的擔心啊。 不如稍后阿年于我一同過去,跟四弟妹與五弟妹好好說一說,來日方長,莫要急于一時,還是自己個兒的身子更重要些?!?/br> 顧老夫人悠長的嘆了口氣:“阿年隨你長嫂走一趟吧,問過即可,尊重她們的意思,不要太勉強。 畢竟是夫妻一場,沒幾年相伴,已是陰陽相隔,她們心里頭苦著呢,便不要再讓這點事,把難受給窩心里頭去。 余氏傳令下去,讓各房的婆子、奶娘今日起,帶著小娃娃們回他們親娘的院子里住,多看看這些小臉,便會多些希望,支持她們能熬過去,可盯緊了些,別讓哪個做了傻事?!?/br> 三人又商量了一遍明日出城接喪的流程,顧老夫人眉眼之間生出了濃重的倦意,顯然是累極了。 顧惜年和余氏一起,服侍著老太太睡下。 而后兩人才退了出來。 并肩而行,顧惜年忽的開口,狀若不經意的問:“長嫂,這幾日,家中可有什么客人來到治喪?” 余氏咬緊了牙,面露恨恨之色。 “阿年進門時,應是看到了吧,除了家中摯親之外,朝中并無人前來治喪?!?/br> 人走茶涼的道理,不是不懂。 可真的看到門可羅雀,一整天連個來上香的舊人都不見,余氏的心里邊如刀在割,如油在炸,如火在燒。 顧家,百年榮耀,曾出國十七位大將軍,三十多位小將。 軍中舊部,朝中舊臣,舊時老友…… 幾位小將軍在世時,那也是高朋滿座,熱鬧非凡。 可現在,竟寂寥到如此地步,怎不叫人感嘆唏噓。 “大約是瞧著,咱們顧家元氣大傷,覺得以后必是逃不過衰敗之勢,也沒有必要再理會了吧?!庇嗍险f著,難掩憤恨。 何為世態炎涼,還真是瞧了個淋漓盡致。 若不到此種境地,碾碎跌落了塵埃,還真不知道往昔那些圍繞在身旁的人,是個什么真假面貌。 “長嫂,莫悲?!鳖櫹陝裰?,“人心向上,趨利避害,倒也不足為怪。然而,顧家卻也未必如那些人所預料一般,就此一蹶不振,第四代還有那么多優秀的孩子呢,希望還在?!?/br> 她本想說一句,還有我在,可又想起了已然外嫁,祖母與長嫂在心里面依賴著她,面兒上卻總是要強調讓她過好自己的日子即可,擺明是不想牽連她的。 也不想讓她們心里邊承擔太多,便閉口不言,沒有再說下去。 余氏的手絞緊了帕子:“阿年說的不錯,我顧家此番只是元氣大傷,根基未斷。家里的孩兒全都是好樣的,好生教養著,將來必能出一、兩個復興之才。在此之前,除了一個忍字,還得是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