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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成二傻子的時候,明月在電梯里遇見給他留門的云煥。他順利接過取經的重擔,抱著往外走的時候,大約一時低估了這玩意兒的重量,弓著腰頓了好一會。 明月在外控制著電梯門,疑惑:“云煥?” 他連忙應一聲,這才將手卡進瓦楞板的凹槽里,將碩大的箱子運出來。電梯離家門不過十步路,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居然已是滿頭的汗。 明月又憂心忡忡地看了他一眼,他正一臉無謂地回看過來,語氣輕松地說:“朵朵一個人在家里?” 明月點頭:“出去的時候,她正好睡覺了?!?/br> 開門進去,朵朵已然醒了,一個人悶悶不樂地撐頭坐在床上思考人生。 她原本已經打算好要對明月一聲不響離開的現實做無情的控訴,卻在看到門口高大的人影時,將那些少女的小心事拋之腦后。 朵朵翻身下床,赤腳踩得地板“咚咚”響,靠近云煥的時候,身輕好似云中燕地飛跨一躍——又一頭抱在他的大腿上。 “……”云煥撈著她腰,將她抱懷里,無奈地說:“下次我們倆,一定要好好探討一下這個擁抱的姿勢?!?/br> 明月盯著兩人看了會,方才轉身去給云煥準備熱茶?;貋淼臅r候,他跟朵朵已經拆了紙箱,小丫頭對家里的新成員非常滿意,推來推去玩得不亦樂乎。 云煥成了失寵的那一個,隨性地坐在那排矮柜上,長臂擱在曲起的膝蓋上。他一張臉過分的白,眼底卻有烏青,陽光之下分外明顯。 明月將托盤放在矮柜上,兩人分隔而坐,她問:“你是有多久沒睡覺了,黑眼圈跟熊貓一樣,這幾天一直都在忙嗎?” 云煥自托盤上端起天青色的茶碗,呷了一口,滿口烏龍的醇香:“還好吧,有零零碎碎睡過幾小時。醫院接了幾個重癥的病人,狀況一直有反復?!?/br> 一連幾天加起來,卻只睡過幾小時,這個人是怎么能用如此輕松的口吻,描述這么殘忍的一件事的?明月說:“全醫院就你一個人?” 他笑一笑:“不是啊,只不過年底了,有幾個家遠的請假回去了?,F在醫院人手緊,病人又不會因為過節不生病,留下的肯定是要頂上的?!?/br> 明月扁扁嘴,說:“那也不能把人當牲口……我是說當超人來用。而且你不也不是本地人,你過節就不用回去嗎?” 云煥說:“大家的假期都有計劃,也不是想請就請的??剖矣泻脦讉€七八年都沒回過老家了,我們這些還算近的肯定要讓他們。我父母他們近年在這兒都置辦了房子,以后見面的機會很多?!?/br> 云煥不常提到自己家庭,明月只知道他父母早年離異,又各自重組過家庭。云煥跟他們的關系算不上生疏,但也一直沒那么熱絡。明月聽他提及此類**,便點到即止,自己也端了杯茶來喝。 朵朵正跟豆包大打八百回合,現在翻身一撲,反而被沙發壓到地上。她哼唧幾聲,半邊身子陷進去,兩條小腿使勁擺動。 云煥想為她解圍,被明月攔住去路:“你別管她,她做事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打擾,玩的時候也是一樣?!?/br> 云煥才又坐回來,臉上帶著欲言又止的神情,兩只手搓了又搓,過了會才問:“關于朵朵,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問你?!?/br> 明月一怔,在想還是來了嗎,正徘徊在坦白和迂回的漩渦之中,卻聽見他壓低聲音問:“朵朵……是不是有自閉傾向?” 明月屏息凝視,他開口一瞬幾乎打翻手里的茶碗,聽到問題后盡管急松一口氣,心還是如上緊發條后的鐘擺,咔噠咔噠走得飛快。 她將茶碗放回托盤,反讓一雙手不知該擺何處。明月掐了一掐手心,最后兩手撐在矮柜上,又不自主地踮了一踮腳。 “朵朵她是……as,聽說過嗎?” “艾斯伯格癥候群?”盡管一早有所預判,聽到的時候,云煥心里仍舊是墜墜的:“這種癥候群確實是在自閉癥譜系上的,你是什么時候發現的?!?/br> 明月說:“大概是在她兩歲半的時候,在此之前,朵朵一直是個聰明活潑的孩子。沒到一周歲就能說話,特別愛沖人笑。后來忽然有一天,她習慣一個人呆著,對外界發生的事充耳不聞?!?/br> “那段時間應該很難吧?” “覺得很困惑,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就變成這樣。帶她去看很多醫生,都說無法治愈,只能后天引導。有一段時間我很自暴自棄,覺得被上天戲弄,怎么可以和我開這么大的玩笑。我試圖當她不存在,可每每看到她坐在地上小小的身影,又于心不忍?!?/br> 明月稍稍側過身子,仰面沐浴在室外溫暖的陽光里。她表情平靜恬淡,透著光的眼仁里卻盛著幾分落寞。 云煥握了握手,輕輕搭在她瘦弱的肩頭。明月搖搖頭說:“我沒事。后來我把朵朵送去了專門的培育機構,有過那幾年的引導她已經好了很多。不過……” 云煥一挑眉:“什么?” “回來之后,我一直沒能找到針對這方面的專門機構,所以朵朵只能在培智學校上托班。老師很喜歡她,說只要能配合她的習慣,她就會乖乖待上一天?!?/br> 明月忽地看向他,不再維持方才刻意的沉穩,語調起伏道:“我當然知道那樣能讓她乖,可我想要的不僅僅是一個乖的孩子。我想有人能科學地引導她,讓她能越來越像一個正常的孩子,你懂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