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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里, 搭在黛色墻上的那兩根細白手指輕輕顫了顫, 而后忽地,纏著干枯藤曼枝的墻角一側就跑出了個鵝黃色身影, 那身影徑直走到陳叔和藺嬤嬤面前站定,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眨也不眨定定地看著陳叔。 元玉嘴角蠕動幾下后,終于出了聲, 只是,那音, 卻帶著怯怯的嘶啞。 “是……真的嗎?他, 他還可以看見嗎?” 陳叔微微驚訝了下, 而后看著眼前玉姑娘極其殷切的眼神,心下微顫,既為眼前姑娘感到欣慰,也為公子一腔真心而感到撫慰。 嘆了口氣,陳叔看著那雙澄澈清明的眼睛, 笑了笑, 揚聲, 似在告訴元玉, 也似在告訴自己。 “世人都說撥云見日,否極泰來,陳立想,總是會有道理的?!?/br> 元玉提起的心咚咚跳了兩下后,逐漸平靜下來。 是的,否極泰來。 會好的。 會好的。 只是—— 腦袋迅速一轉, 她就扭到了藺嬤嬤面前,眼神瞪得圓圓的,像是護食的小狼崽,眼睛里竟有些狠意。 “嬤嬤,我聽到了,他以前看得見的,他不是這樣子的!那是誰??” “是誰把他害成這樣子的?” 呵……是誰? 還會有誰?那個天殺的賤人! 可她死了!都死了! 藺嬤嬤心里說不出是空還是什么,眼睛忽地涌上來一陣熱意,而后背過身去眨了眨眼睛,才搖搖頭,“那些事,早已塵埃落定了?!?/br> “姑娘,您知道了,又能怎么樣呢?” 元玉固執地從藺嬤嬤身后繞道她身前,眼睛直直地盯著她,“我想知道?!?/br> 藺嬤嬤閉上眼睛沉默許久。 而后,深吸口氣緩緩呼出,悠悠睜開眼,強笑著拉著元玉往里走,走的時候還給一旁的陳叔打了個眼色。 陳叔收到后,輕輕嘆了口氣,而后踩著細碎的光走了。 元玉垂下眼眸,安安靜靜亦步亦趨地隨著藺嬤嬤的步子。 二人走到小花園里的長廊里,就頓住了腳,藺嬤嬤笑了笑,拉著元玉走到廊柱旁上了朱漆的廊凳處,輕輕按著元玉的肩坐了下來,自己也笑著坐在一旁。 元玉坐下后,什么話也不說,只直直盯著藺嬤嬤的眼睛。 見此,藺嬤嬤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姑娘先別急,聽老奴講個故事來?!?/br> 元玉沒說話,藺嬤嬤將左手平伸到元玉面前,右手指著上面一個淺淺的□□色疤痕,笑著問她,“姑娘知道這道疤是怎么來的嗎?” 元玉盯著瞧了瞧,是個水滴形狀的疤,黃豆大小,和一旁泛黃粗糙的肌膚明顯不同。 “這是我八歲那年被村頭的黃狗咬的,這么多年過去了,也記不太清是為的什么,才會被那畜生欺負,可當時的憤怒,我倒是記得清清楚楚的?!?/br> 藺嬤嬤嘆了口氣,眼神飄得遙遠。 “每次疼得睡不著覺的時候,我就在想怎么殺了那條狗泄憤,想著想著,我甚至想出了一條妙計,不被狗主人發現還能泄憤的妙計?!?/br> “可是——”藺嬤嬤說著收回神思,搖頭嘆了口氣看著手上的疤,“可我預備這么做的時候,才發現,那條狗竟然丟了?!?/br> 元玉看著她,然后輕輕摸了摸她手上的疤痕,眼眸垂著沒有說話。 “我惱了很長時間,干活都干得不痛快,甚至因此,還被我那看重小子的奶奶打罵了好幾通?!?/br> “后來,才覺得不值,你說說,為著一條狗,何必自己不痛快那么久?” “公子這事——” 幽幽嘆了口氣,藺嬤嬤看著元玉,才笑了笑,“做下的那人早就死了,姑娘,你就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呢?不過是給自己找些不痛快?!?/br> 元玉還是固執地盯著她,“我想知道?!?/br> 想知道他的過去…… 知道……他的一切…… 藺嬤嬤站起了身子,笑了笑,“我既給姑娘講了這個故事,那就不會說了?!?/br> 何必呢 說出來不過是多一個人怨恨而已。 頓了頓,又笑著拍她的手,“姑娘也不必想什么主意套,這些事情啊,我老婆子既然打定了主意不說,那姑娘,是怎么也套不出話來的?!?/br> 元玉一動不動扯著她,固執張揚的聲音中帶著微不可察的祈求,“嬤嬤,我想知道?!?/br> 藺嬤嬤平靜地撫開她的手,眼神笑著瞄向那邊若隱若現的一抹天青色,“姑娘莫再打聽了,那邊,瞧,公子就過來了,這些傷心事……” 藺嬤嬤隱下了剩下的話,笑著看著元玉姑娘。 他來了啊。 那…… 元玉秀氣挺翹的眼睫毛微微顫了顫,手指頭一點點松開了藺嬤嬤那被她捏的皺巴巴的衣角,“嬤嬤……不說,那就不說吧?!?/br> 藺嬤嬤心里頭悶悶的,但還是忍住了到嘴邊的話,笑道,“姑娘放寬心,別想這些事了,快去找公子吧” 元玉忽地抬眼睛,瞪著藺嬤嬤,跟只張牙舞爪的貓一樣,“不問就不問吧,可我今天中午要吃海參,佛手海參,醬鴨,八寶雞,羅漢蝦,還有還有,跟上次一樣那個荷葉米藕,不要太濃了,還要魚,還要豆面餑餑,還要——” 元玉私心里覺得要求有些多了,就頓了下來偷偷斜著眼睛瞟了瞟一旁的藺嬤嬤,見她一臉笑意地看著自己,而后生氣地一跺腳,高聲叫嚷,“我還要蟹rou球,要rou,要金絲紅薯,中午就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