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將仙 第94節
眾仙自然心懷不滿,可是前任天帝卻已下了仙旨,并在生命的最后時刻,把自己的仙力與屬于天帝的神印傳給了如今的天帝和天后。 天道也降下神旨,徹底確定了天帝天后的地位。 如此一來,便是眾仙不滿,也不敢明面上反對。 而作為他們的兒子,自然便應是天庭太子,未來的天帝。 只可惜,他們的兒子卻沒有這份幸運。 他就像是一顆耀眼的流星,只在這世間短暫的停留了一時,便徹底回歸了虛無之中。 這已經是三萬多年前的往事了,便是仙界,也很少有神仙還記得當年那位驚采絕艷的少年將軍了,也幾乎忘記天帝天后曾有過一個孩子,也似乎忘記了景賢只是他們的義子,而非親子。 “晏清走得太早了,也走得太久了……”天后輕嘆一聲,“除了我與天帝,想來,已經再也無人記得他了?!?/br> 只是哪怕三萬多年過去,她也無法忘記那一日。 一朝被選為仙界未來之主,他們自是欣喜若狂。畢竟凡人飛升成仙都是極大的福分,更何況是直接成為仙界之主? 那時,他們尚還年輕,心中皆有一腔熱血抱負。 能以凡人之身被選為天帝天后,足有說明他們的功績,足以讓他們為此驕傲。 只可惜,誰也沒有想到,他們飛升了,可是唯一的孩子卻再也無法于他們一起飛升天庭了。 “這銀甲喚作九翎乾坤甲,是本宮親手為我兒所制,本是為了在他行冠禮之時,親手披在他的身上。九翎乾坤甲乃是用萬年天鐵所制,極為堅固,便是大羅金仙也無法輕易破開它的防御?!碧旌髶u了搖頭,“只可惜,晏清沒有這福分穿上它,倒是讓這寶物蒙塵了三萬年?!?/br> 晏清便是天后兒子的名字。 說著,天后笑了笑,看向容鈺道:“如今,本宮便把它贈予你吧?!?/br> 聞言,容鈺忙拱手道:“多謝天后賞賜,只是此物太過貴重,鈺于仙界并無寸功,受之有愧,還是請您收……” “這又不是天庭的東西,而只是本宮的私物而已。本宮想把它給誰,便給誰。便是天帝也無權過問?!?/br> 不等容鈺說完,天后便不在意的擺了擺手道。 “況且,”她頓了頓,輕聲道,“再是貴重,也不過是一件死物罷了。它是戰甲,本就應穿在將士的身上,發揮它應有的價值,如此,才是它最好的歸宿?!?/br> “還是你認為,你無法駕馭它?” 天后意味深長的看著容鈺,眸間似有一些挑釁。 聞言,容鈺倏然握拳,須臾,單膝跪在地上肅容沉聲道:“多謝天后賞賜,小仙定不負它!” “甚好?!碧旌竽樕系男σ飧盍艘恍?,“本宮等著蒼澤神君與九翎乾坤甲名揚三界的那一日?!?/br> 容鈺心神一震。 須臾,她終是情不自禁地伸手撫了撫那身銀甲,觸手冰冷堅硬,即便它還未啟用,可撲面而來的冷煞之氣卻依舊讓人無法忽視,這般冷硬之物除了戰場上的兵將想來無人會喜歡。 可此刻,輕撫著這銀甲,容鈺卻仿佛感受到了天后的拳拳愛子之心。 它的每一片甲片似乎都蘊滿了母親對孩子的期盼和自豪,以及藏在心底再難用言語表達的疼惜與愛護。 便如它的名字,九翎乾坤甲。 ——愿孩子能在天空翱翔,也能在再不受任何束縛。 “甲在人在,鈺會好好愛惜它的?!比葩暃]有再說什么,只是立即當著天后的面,穿上了這銀甲。 霎時,銀甲身上金光大振,仿佛在歡呼。 足足好幾息,那金光才淡了下去,那身銀甲便仿如是為她量身而作一般,緊緊的貼服在她的身上,護住了她所有的要害。 “很好,很好……”天后笑了起來,只是眼角似是微微有些泛紅,不過很快那絲淺淡的紅意便消失了,“看來,它很喜歡你?!?/br> 她終是不由自主的走到了容鈺的面前,目光深深的看著面前身著戰甲的將軍,白皙修長的指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那銀甲,似乎因為有了主人,那銀甲竟都染上了一層暖意。 她手指微動,須臾,慢慢撫上了那將軍的臉。 指尖的冰涼讓容鈺身子微微顫了顫,只片刻,天后便收回了手,仿佛剛才的失態只是一時的幻覺。 “本宮乏了,神君也回去吧?!痹掗g,她已經轉了身去,再次坐到了瑤池旁邊。 “鈺告退?!?/br> 容鈺微頓,片刻,向天后行了一個軍中之禮,這才轉身大步離去。 聽著那漸漸遠去的腳步聲,天后終是微微閉了閉眼,眼前似乎又出現了她的孩子。他死了三萬多年了,再也無人記得,他也曾威震人間;也無人記得,他是為何而死。 “梓容,你應該明白,容鈺不是晏清?!?/br> 身后,不知何時響起了天帝的聲音,帶著微不可聞的沙啞,“晏清已經走了三萬多年了,他早已不在了?!?/br> 梓容,乃是天后的閨名,只是如今三界之中,只有天帝會偶爾喚這個名字了。 “我知道?!碧旌鬀]有回頭,只聲音忽然冷了下去,“我們的孩子,永遠也不會回來了。他怎么死的,三萬年來,我從未忘過,也不敢忘!” 神仙若死亡,將不入輪回??申糖逅罆r還不是神仙,人死之后本該有轉世的。 可是,如果魂飛魄散呢? 她的晏清,早就徹底消散于這天地間了。 所以,她從始至終都知道容鈺不是她的孩子,自然也不會把容鈺當做是晏清的替身。 “我只是想為九翎乾坤甲找個好歸宿罷了?!碧旌筠D頭看向天帝,淡聲道,“想來,蒼澤神君不會再讓它蒙塵了?!?/br> 天帝沒有說話,只半晌,輕輕嘆了口氣。 須臾,他忽地咳嗽了一聲,只立刻又壓了下來,眉目間被隱藏的疲憊和虛弱終于此時再也藏不住了。 然天后見到丈夫如此模樣,面上卻無半分動容,只沉聲問道:“你何時去冥界?” 冥界不可一直無主,閻王之事必須盡快處理。 閻王修為高深,于仙界之中,也是數一數二的。若是連他自己也處理不了,那必定是遇到了極大的困難。 如此,天帝才不得不親自去一躺。 “此事耽誤不得,我準備今日便去?!敝皇钦f著說著,他便再也壓抑不住,再次咳了起來。 想來無人會相信,強大如天帝竟然也會有這般脆弱的時候。 天后面色冷淡的看著他,只片刻,卻終究是抬起手,把自己的仙力輸送給了天帝,如此,天帝的臉色才慢慢恢復了正常。 “還有多久時間?”周圍早已沒了其他神仙,只剩下夫妻二人。 “梓容不用擔心,”聞言,天帝笑了笑,仿若沒有看見妻子的冷臉,只道,“不過是半顆魔心罷了,還不至于要了我的命?!?/br> 怕是無人會信,堂堂天帝其實在日日承受魔氣侵蝕的痛苦。 十萬年前,天地間不但有神仙,還有魔。 魔乃是從混沌黑暗而生,生來殘忍嗜殺,無論是人、妖還是仙,在它的眼中,皆只是食物。 三界因此混亂無比,如同煉獄。 后來諸神聯手,與魔大戰,終于集眾神之力打敗了魔,卻無法徹底殺死它,只能毀去它的軀體,卻滅不了它的魔心。 最終,眾神以自身為囚籠,封引了魔心。 可天地有陽便有陰,有善必有惡。 魔心不滅,且還會慢慢吸收世間的惡意,等待破土而出的那一日。 數萬年過去,封印終于松動。 若是任由魔心沖出封印,那定會引得三界大亂,生靈涂炭。于是當時的天帝與諸位上古仙神合力去加固封印,欲鎮壓魔心。 然而,魔心狡詐,竟然一分為二。 一半雖被重新封印,可另一半卻趁機逃脫。 三萬年前,天帝雖受了上任天帝數萬年的修為,卻也不過是將將成仙,并不能靈活妥善的運用體內龐大的仙力。 也無人知,前任天帝并不只是因為壽數已到才殞命,而也是受了魔氣反噬,這才急速消耗了生命力。 但前任天帝雖死,可魔心卻未除。 天帝將將繼位,甚至還未來得及上天庭,便不得不與魔心抗衡,最終他雖僥幸活了下來,卻也被魔心入侵,只能暫時用仙力壓制,以自身為封印。 不但如此,他還失去了唯一的孩子。 他活著,可是他的孩子卻徹底死了,且魂飛魄散,再無轉世的機會。便是他貴為天帝,也無法換回自己兒子的命。 “本宮沒有擔心你?!碧旌笫栈亓讼闪?,拉開了與天帝的距離,淡漠道,“既然沒事,那請天帝移步吧,本宮乏了?!?/br> 神仙精力強大,更何況是有著數萬年修為的天后,如何會如凡人一般感到疲乏?他們彼此心知,此話不過是疏離之言罷了。 天帝眸色閃過一絲黯淡,只是薄唇微顫,卻是沒再說什么,只輕輕應了一聲:“好?!?/br> ** 冥界,妖司。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孤乃是天庭太子,你們怎敢如此對孤?!”景賢面色猙獰的大叫著,整具身子都被侵入了油鍋之中。 他的仙力已被封印,根本無法地獄油鍋之刑,只瞬間,鉆心的疼痛便倏然傳遍了全身。 自從他跟隨天帝天后飛升成仙,后又成為萬人之上的太子后,景賢何曾受過如此重刑? 恍惚間,他竟像是回到了三萬多年前,回到了最凄慘的時候。 那時,他還只是個凡人,甚至只是個被人人欺侮的奴隸,誰都可以來踩他一腳,而他每日都仿佛活在煉獄之中。 這段屈辱的記憶哪怕過了三萬多年,他竟依然還記得。 彼時,他還不到十歲。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只是等他懂事時,便已經是個奴隸了。每天都將承受數不清的打罵,為了一口糧食,他更是差點被打死。 再后來,他從一個奴隸成為了彼時還是諸侯王的天帝的義子,從此后,不但能夠填飽肚子,更是高床軟枕,再無人敢欺負他了。 他們告訴他,他的父親是個英雄,他不是奴隸的孩子,不應該過這樣的日子。 義父義母把他視為己出,似乎都對他很是疼愛愧疚。 因為他的父親曾是個大將軍,只后來為了護主,以身擋住了敵人,后死在了戰場上。而那時,他的母親正懷著他,卻不幸被人擄走。 后來,母親難產而死,而他,出生起便成了個奴隸。 起初,他欣喜若狂,覺得這便是天底下最幸福的日子了,而他,也是這世間少有的幸運兒。 可后來,他看見了晏清,義父母的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