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將仙 第90節
最開始,以東方立為首的靖軍高層自然是想方設法把靖王失蹤的消息壓下來,并悄悄派人尋找。 但數日過去,他們雖派出了很多人去尋,靖王卻依舊杳無音訊。 三月前,在酆無咎同意與周家聯姻后,東方立便立刻去準備提親的事宜了。但是等他把聘禮準備好后,靖王卻不見了。 如此,這婚事自然無法再繼續了。 如今無咎下落不明,東方立一是無心再準備這婚事,二便是以他的品性也無法做出欺騙無辜女子的事情。 若是……若是靖王真的出事了,而他們又與周家定了親事,那豈不是害了那周小姐?況且,屆時事情敗露,周家定然也會對他們心生不滿與怨恨。 結親不成怕是反成仇。 是以,與周家聯姻一事只能暫時擱置。 祁陽府自然無法立刻攻下來了。 而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哪怕東方立等人極力壓制,但靖王失蹤的消息依舊被人傳了出去。大周更是趁此機會對靖軍發起了強攻。 不但如此,大周皇帝司馬承竟然再一次選擇了御駕親征,親身到了祁陽府。 而就在昨日,靖軍與大周便打了一場。 此次,司馬承竟親自出戰,東方立迎戰。一個是宮中養尊處優的皇帝,一個是征戰沙場多年的猛將,按理勝負已定。 但誰也沒有想到,最終卻是那身嬌體貴的皇帝打贏了。而東方立卻因此身受重傷,失去了戰力,甚至差一點便丟了命。 靖王失蹤,對靖軍本就是重擊,如今東方立戰敗重傷,更是讓靖軍士氣萎靡。 直到此時。 聽著天上傳來的威嚴聲音,望著那滿是祥光的仙旨,軍營萎靡的氣氛不在,取之而來的是無處不在的歡呼聲。 將軍成仙了,王爺沒有失蹤,而是去了天庭,如今更是被天帝委以重任…… 本來虛弱躺在床上的東方立也一掃先前的低落,頓時哈哈大笑了起來,就連身體上的疼痛似乎也消失了。 “天佑我軍!”東方立紅光滿面,大笑道,“派人,準備恭迎殿下!” * 只是相比靖軍的興奮,大周這邊心緒便要復雜多了。 按理容鈺乃是大周人,便是死時,也是以大周將領的身份走的。甚至死后,還被追封為鎮國公,后又成了皇后。 但如今容家卻是入了靖軍成了反賊,容鈺的親弟容威此時更是靖軍的先鋒將軍,容鈺鎮國公的爵位也早已在容家造反后被剝奪了。 容鈺雖還頂著一個皇后頭銜,即便帝王曾強硬的把容鈺記回了魏家的族譜之上,卻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一切都只是帝王的一意孤行。 容家已是反賊,而容鈺終究是容家人。 可現在,容鈺成仙了。 而天帝卻只命靖王為其修建將軍廟,從始至終都未提過大周,是不是意味著,天庭其實是不承認這樁婚事的? 畢竟,仙凡有別。 便是尊貴如帝王,可難道便能配得上仙女嗎? 況且,當初將軍府真假千金一事暴露后,大周是如何對待容鈺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如今,容鈺成了高高在上的神仙,真的會放過曾經害過她的人嗎? 若是她要找他們算賬,他們這些凡人,又能有何還手之力? 因此,大周朝臣根本高興不起來,非但如此,甚至還滿是憂慮。 天帝的這道仙旨,于他們大周分明是有害無利。之前因為帝王御駕親征取勝的興奮霎時蕩然無存。 “陛下,如今可該怎么辦???容鈺……不對,蒼澤神君會不會回來報……”祁陽府中,跟著司馬承來此的朝臣早已面無人色,滿眼驚惶的看向站在院中的帝王。 那仙旨出現的時間并不長,不過半柱香的時間,便消失了。 天空中已經恢復了平靜,藍天白云,仿佛方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幻覺。 可如今,卻無人敢把那當成是幻覺了。 “慌什么?”帝王的面色卻很是平靜,似乎并未被方才的突變影響。 不等朝臣說完,他便忽然笑了一聲,只是目光極冷道,“她是朕的皇后,是寫進了皇家玉牒的皇后。便是成了仙,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br> “所以,為何要慌?”司馬承唇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朕的皇后成了神仙,這乃國之大喜,該慶祝才是!” 誰也沒有想到帝王竟然會說出這番話。 在場的朝臣們面面相覷,張了張嘴,攝于帝王的威嚴,一時間卻是不敢再說什么,自是也不敢提醒帝王,天帝指明靖王修建將軍廟,而不是皇帝這個名義上的丈夫。 下方,周力垂下了頭,目光微微閃了閃。 之前靖王那邊拒了聯姻,周力心中本是不滿。他確實對大周生了二心,隨著如今皇帝行事越發莫測荒唐,他自然便生了脫離大周另擁新君的心思。 但他們周家也是世家,且他手中還有兵權,便是看中靖王,卻也不意味著他們的選擇只有一個。 因此,周力本想再拖一拖,卻不想司馬承竟然突然來了祁陽府。 更沒想到,司馬承似乎變回了多年前的那個英明的帝王,甚至還重傷了東方立,仿佛又有了明君之相。 如此一來,周力自然開始搖擺不定了。 再后來,又傳出靖王失蹤的消息,靖軍失勢,在大周的強攻之下,已經有了敗勢。 是以,周力便徹底按下了與靖王合作一事。 誰來做這個皇帝并不是最重要的,他們想要的是一個足夠睿智英明的君主。他雖然想謀一個從龍之功,但是卻也不想遺臭萬年。 可如今,卻是天降仙旨。 難道大勢真的在靖王身上? 只是,他抬頭悄然看向司馬承,卻見他面上無絲毫慌張,仿佛是發自內心的笑,一字一頓的道:“朕的皇后成了仙,作為丈夫自然該有些表示才對?!?/br> * 而此時,大周京城,將軍府中。 將軍府上下自然也都看到了天上的仙旨,也完完整整的聽清了那道旨意,一時間,將軍府里鴉雀無聲。 半晌,有人忍不住低聲嘆息,“如果、如果將軍沒有被趕出將軍府,那不知該被多少人羨慕,我們便也是有神仙庇護的了。如此,還有誰敢對將軍府不敬?” 可這世間沒有如果。 早在四年前,那位在將軍府上長到十五歲的將軍便已經不是他們魏家的了。 她如今喚作容鈺。 “郡主,起風了,您、您還是先回屋吧,可莫要著涼了?!庇忠讶肭?,秋風清涼,正院中,長樂郡主正面無表情的站在院中央。 婢女手中拿著披風,想要為她披上。 她向來梳的整整齊齊的發髻,如今卻有些凌亂。身上只著了單衣,腳上甚至連鞋子也未穿,竟是光著腳站在地上。 京中誰人不知,長樂郡主乃是宗室貴女的楷模,最是注重規矩。人前從未有過任何失態,便是當初丈夫戰死,這位郡主也鎮定冷靜。 至始至終,她都是那般矜貴自持,從無半分失儀。 而如今,她卻衣衫不整,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光腳站在院中。此刻,她卻似乎并未注意到這一點。 直到貼身伺候的婢女提醒,她才恍然回神。 “你方才聽到了嗎?她成仙了?!遍L樂郡主任由婢女為她披上披風,腳卻是未動,只抬著頭,怔怔的看著天空,“天帝冊其為蒼澤神君……你聽到了嗎?” 她再次問道。 “郡主,您若是難過便說出來吧,可莫要為難自己?!辨九说靡宦暪蛟诹说厣?,紅著眼道,“天冷,您回屋吧?!?/br> 聞言,長樂郡主卻忽然笑了出來,只是這笑容卻無曾經的半分從容,竟是說不清的難看。 “本宮為何要難過?”她笑得越來越大聲,“她又不是我的女兒,她是死還是成仙,與我又有何關系?” 婢女紅著眼不敢說話。 “本宮只是覺得可笑?!彼男β曣┤欢?,眸光霎時冷了下來,“到頭來,本宮做的這一切,努力了這么多年,花了無數心力,竟是一場笑話?!?/br> 她想要維持將軍府的尊容,想要重現榮光,想要那些嘲笑她的人明白,她孟沅便是沒了丈夫,也不會成為人人可欺的軟弱婦人! 而如今呢? 二十多年過去,她用了二十多年,得到的卻是一場空。 精心培養的女兒,卻是別人家的,她多年的心血竟是為他人做了嫁衣。她恨嗎?她恨極了!自詡聰慧的她,最終卻被一個農婦騙了這么多年。 可她已經在那個農婦女兒的身上花費了半生的心血啊,這恨意便只能生生壓了下去。 “他們以為本宮不知道培養一個將軍有多難嗎?以為本宮不明白容鈺的天賦是萬中無一嗎?本宮不知道魏瑄……比不上她嗎?”孟沅又笑了起來,只聲音沙啞難聽。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便是魏家這么多年來,也無一個兒郎比得上容鈺。 可那又如何呢? 便是容鈺再厲害,她也不是魏家血脈。 “本宮只是不甘心啊……”她咬著牙,只覺得喉間一陣腥甜,卻被她生生壓了下去。她不甘心努力半生,得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魏瑄是她與魏憲的孩子,怎能是個廢物呢? 她也不信將軍府會毀在她的手中。 “郡主……” “少爺現在干什么?” 半晌,長樂郡主卻猛然閉了閉眼,再睜眼時,面上已經恢復了平靜。她口中的少爺,是她從魏家遠房旁支中過繼的一個孩子。 如今外人都以為,四年前,將軍府最后的血脈魏瑄便已經暴斃了。所以,為了延續將軍府的血脈,身為將軍府主母的長樂郡主才無奈從旁支中過繼了一個孩子。 但卻不知,從始至終將軍府里都沒有魏瑄的尸身。 而與其一同不見的還有貼身伺候長樂郡主多年的奶娘劉嬤嬤。 在宣布親女暴斃的第三日,長樂郡主便過繼了一個孩子到膝下。當初,此事還在京城鬧出了不小的風波。 畢竟罕有親女剛死,轉頭便給自己認了一個兒子的母親了。 這也實在是過于薄涼狠心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