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仙尊少年時[穿書] 第111節
關婆婆看他一眼,漠然道:“死胎?!?/br> 青年一下子跟被卡住脖子眼一樣急了,拔高聲音:“死胎?怎么可能是死胎!這都七個月了,又不是像以前一樣一個月兩個月,咋可能是死胎呢!” 關婆婆招招手,馬上上來兩個蘇府的護衛把這男人拉著,關婆婆說:“死胎我已經取走了,你媳婦的命也保了下來,你進去照顧她吧?!?/br> 青年還是難以置信,撲過去抓著關婆婆的衣袖,急紅了眼:“不不不,怎么可能是死胎!都七個月了啊婆婆!婆婆,這中間一定是出了什么問題!” 關婆婆嫌他煩,一腳踹開他,神色非常不耐煩警告道:“我說是死胎就是死胎!我騙你干什么?我要是把活胎說成死胎,城主第一個殺了我!滾滾滾,蘇夫人那邊我還有一堆事呢!” 她說完便在一群蘇府侍衛的跟隨下離開了此處。 男人在院子里痛哭流涕,估計沉浸在失去“孩子”的悲傷里,跪在地上任由雨水噼里啪啦砸臉上,天地昏暗。言卿跟著關婆婆離開,但是沒一會兒,又繞了個道,跑到了他家后院的墻上。 爬上去看后面發生的事。 接產完后房內各種腥血之氣,青年哭夠了,神色麻木地進去,把窗戶打開、把門簾拉開,又去端了不少水進來給昏迷的妻子擦拭身體。 動作一看就熟練異常,青年窗戶立的高,所以言卿只能看到一個輪廓,以及隱隱約約聽到妻子醒來后和丈夫的對話。 “孩子,我們的孩子呢?”女人一醒來就是焦急又興奮地出聲問。 言卿一聽到聲音,就皺起了眉。這語氣里并沒有一個母親正常情況下的“欣慰”“期待”,急促又狂熱,興奮到了有些詭異的地步。 青年已經麻木了:“我專門去蘇府請了關婆婆,死胎,這又是死胎?” 女人驟然尖叫:“死胎?這怎么可能是死胎!我都感覺他在踢我肚子了!一定是活的?!彼蝗宦曊{一轉,低聲問道:“我生孩子的時候你沒進來?” 青年被她吵得心煩,怒斥:“你生孩子的時候,我怎么可能進來!關如春哪里會讓我進去??!” 女人怒不可遏:“好啊,我算是知道了,肯定是關如春那個賤人把我們的孩子拿走了,拿走去換圣水。你怎么能不進來——”女人說到氣處,抬起手直接扇了男人一巴掌:“我辛辛苦苦懷了七個月,現在好處都被別人得了!你個蠢貨!蠢貨!” 青年也不是吃素的,伸出手直接抓住了女人的頭發,怒罵:“臭老娘們,明明是你肚子不爭氣,還怪我?” 女人生產后,本來情緒就特別激動,現在一被他抓頭發,一下子發出一聲痛苦的尖叫來。青年被整蒙了,馬上放手湊過去,“媳婦你沒事吧,你怎么樣?”女人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招呼在他臉上:“還不去給我熬藥。我要是出了一點什么事,你都要給老娘陪葬?!?/br> 青年怕得不行,連聲音都不敢放大,好聲好氣安撫:“好好好,我這就去給你熬藥,你別生氣,生氣了對身體不好。死胎沒事,我們后面還有機會?!?/br> 女人恨恨不休:“你之后給我去好好盯著關如春!要是關如春進來城主府,那鐵定就是有詐!” 青年灰頭土臉地應下了:“好的?!?/br> 言卿坐在墻上,面無表情把這一切聽完,再看障城天幕上青色的雨,好像看到了這血污橫行的妖邪城市瘋狂詭異的一角。他原先以為,障城的女人身份悲慘,被鎖在屋中被迫生孩子,先前那些失蹤在障城的女子估計也被關起來走上這條路。 他還想救下這個青年的妻子,問出一些事。沒想到, 這一切遠比他想象的更為復雜,也更為瘋魔。 父非父,母非母……真正被用作犧牲品的只有那些在母胎中甚至還沒成型的生命。 言卿自墻上跳下去,憑借他對障城的記憶來到一處集市。集市往往都是各種小道消息的傳播地,言卿在障城不敢使用法術,隨便拿點泥土拿點東西喬裝打扮了下,蓬頭垢面成為乞丐,混入其中。乞丐常年看不清臉,所以也沒人看出他是外地人。言卿拿著個碗,抱著個黑不溜秋的饃饃,蹲在一桌人旁邊。 那一桌人,現在在談的就是之前河岸那青年的事。 “劉老二的媳婦這次真生下來一個活胎?那他不是發達了?” “沒呢,死的。估計等他媳婦醒來,他又要被打掉一顆牙了?!?/br> “哎喲活該,之前看他那小人得志的樣子?!?/br> “要是小孩子能跟女人一樣從外面搶過來就好了?!?/br> “你想什么呢,還記得上次那個得到出城令的李家小子不,他就干了這事,偷偷從外面帶回來一個滿月的小孩,說是自己的孩子,然后小孩被城主府的人活生生掐死了?!?/br> “唉,這條路果然行不通?!?/br> 言卿緩慢咀嚼著饃饃,聽著這群“障城人”熱火朝天的聊天,話里話外都透著一種骨子里對生命的漠視,還有身為“障城人”迷之自豪。 “你說城主是怎么看出那小孩不是咱本地生的?” “城主法力高深,當然一眼就能看出了。在障城本地生的娃,哪個不需要宗親府的婆子接生?!?/br> 言卿吃完饃饃,忽然插了聲話,古怪道:“你們說,有沒有可能明明是個活胎。宗親府的人硬是給你說成死胎,然后自己藏著小孩偷偷去換圣水?!?/br> 其實之前發生的事言卿有兩點疑惑。一是為什么關婆婆出來后除了手上衣上的血,一身干凈;二是活嬰會哭會動且體積不小,不可能毫無痕跡帶出來,但是那個女人那么篤定。 圍在茶館周圍的人看到發話的是個乞丐,馬上一個茶壺就砸過去:“哪來的臭乞丐!給爺滾遠點,別臟了爺的眼!” 言卿大罵:“哪叫臟眼了,你們不看咱不就行了?!?/br> “去去去!” 一下雨,浮出水面的好像不只是那些血腥污垢,還有障城人骨子里的暴戾。但是把言卿趕走,他們卻都面面相覷,就這言卿剛才拋出的問題小聲討論起來。 “別說,那乞丐擔心得不無道理啊?!?/br> “宗親府有凈瓶可以用來裝死胎,你說會不會也裝得下活胎。畢竟凈瓶是城主府的東西,仙家東西都神通廣大?!?/br> “……不會吧?!?/br> 宗親府,接生婆,凈瓶,圣水。 言卿又呆了一會兒,蹲在河岸邊緣把臉上的臟東西洗干凈,然后撐傘在障城亂逛,他左搭一句右搭一句,問出了宗親府的位置。宗親府立在障城的中心,卻藏在一條深深的巷里。這里有個很龐大的府邸,而且永遠擁擠。門前排隊的人,沿著青石巷密密麻麻站滿了。 言卿撐傘成了里面的異類,不過他是生面孔,本來就是異類。 排隊的人都是男人。 第87章 人間(三) 言卿裝作沒看見男人眼里的提防和警惕,翻了個白眼,說:“什么叫我們外地人血液骯臟,我看是你們心思骯臟?!?/br> 男人想反駁什么。另一人嚴肅告誡:“別跟外地人多說話?!?/br> 之后就真的沒人再理言卿了。 越往里走,巷子越深,青苔古藤的氣息就越重。言卿一直都是這長長隊伍里的異類。無論是他陌生的面孔,還是這把傘,都與眾不同。令人匪夷所思的,障城人下雨從來不打傘。言卿因為有蘇夫人做萬能借口,哪怕身邊再多打量兇惡的眼神,也沒人敢真的上前找他麻煩。 排隊排了一會兒,突然前面人群涌動起來。 言卿已經到了隊伍前列,看到前面出現異動。一個少女跌跌撞撞從宗親府內跑出,她穿著件杏黃色的衣裙,所以小腿上的鮮血痕跡更加明顯。少女披頭散發,臉色蒼白,一下子推開隊伍之首的第一個人往外跑。 她后面緊跟出來是一對宗親府的人,紛紛拿著木棍拿著小刀。 “給我攔住她!” “膽敢擅自流產,罪不可恕,送到城主府去!” 排隊的男人們面面相覷卻都在那女人闖過來時,一個個躲到旁邊去。 “快快快后退,瘋女人跑過來了?!?/br> “離那瘋女人遠點?!?/br> 他們恨不得貼墻站,也不想碰那個女人一下。言卿將傘壓低,然后暗中用腳和傘柄,悄悄把前面的男人絆倒,男人“啊啊啊啊”地大叫一聲,直接往前栽,在這條并不算寬的巷子里一頭砸在了對面的墻上。少女身形嬌小,彎著身能從他身下走過,而后面宗親府的一群人直接和男人軀體撞到了一處。 “啊啊啊誰推的老子!” “你要死??!” 人群混亂之際,雨也越下越大了,茫茫的水霧從青石巷表面浮起,世界和視野都逐漸模糊。言卿借著一處滑苔又弄倒一片人,側身趁著混亂,往哪個少女走去。 障城有一點好處就是,胡同和舊巷多,七拐八拐,那個少女最后氣喘吁吁地跑到了一個廢棄的暗巷里。 暗巷盡頭堆積了不少廢棄的木車,稻草,她流血過多,體力不支,藏身到角落里,用木板掩藏自己后。 再也忍不住,嗚咽地哭起來。 “那邊!她往那邊跑了!” “這臭娘們出不了城門,逃能逃到哪去!” “真是個瘋婆子!” 少女現在很痛,整個人發顫發抖,她看著障城自上而下的青色大雨,清澈的瞳孔中涌現出nongnong的恐懼來。 一滴雨水碰到了她裸露的肌膚上,少女立馬瘋魔般大叫起來,瘋狂地用手去摩擦那邊皮膚。她擦著擦著崩潰地大哭起來。突然一把傘隔開煙雨,停在她空中。緊接著,一抹青白色的長袍視野里,隨后是一人輕輕的聲音?!八麄冋也坏竭@里來的?!?/br> 黃裙少女抬起頭來,言卿朝她安慰的一笑。 言卿現在就是少年身形,看起來和她一樣大,熱情地蹲下身來說:“你怎么樣?” 少女雙唇毫無血色,隨后顫抖地說了一句話。她是用障城方言說的:“你是外面來的嗎?能不能救救我?!闭f完她就又沉默了,眼里涌現出一種nongnong的絕望來。她從來沒出去過障城,不會官話,只會方言。她生在這里,好像詛咒,永生永世離不開這座常年陰雨籠罩的城市。 言卿盯著她,然后露齒一笑,也用障城的方言回答說:“嗯,我是從外面來的?!?/br> 黃裙少女驟然瞳孔一縮,難以置信地微張嘴。 言卿不敢貿然把這個少女帶回蘇府,他問少女有住處嗎。少女點了下頭,隨后帶著言卿避開人多的路,沿著一條接著一條的小巷,到了一座山下。 山底有個小木屋,少女說這是她祖輩以前居住的地方。言卿來到這里的瞬間就出了會神,因為木屋后面的這座山在以前是五大家專門用來舉行狩獵宴的地方。只是如今它喬木灌木一起連連拔高,已經成了人跡罕至的深林。 屋子的房梁上盤旋著一條毒蛇,床底下更是因為常年不居住,有身處這潮濕的地方,形成了各種蟲窩。言卿幫忙清理干凈后,少女激動地跪下來:“謝謝恩人!” 言卿沒讓她跪下來,他生了堆火,然后又從芥子空間拿出一顆丹藥來,讓少女服下。 坐在火堆邊,溫暖驅散了痛苦、寒冷和饑餓。少女也終于有了些理智,抱著自己的腿嗚咽而哭。 言卿在這間木屋里轉,發現墻壁上掛著不少弓箭、刀、和斧頭。 言卿問道:“你太爺爺以前是靠打獵為生嗎?” 少女明顯有些愣,不明白言卿為什么問這個問題,點了下頭,啞聲說:“嗯。我家好幾百年都是靠著后面這片林子生活的?!?/br> 少女彎身抱著自己,讓干燥溫暖的火光把淚痕烘干,她喃喃說:“以前后面這片林子,是達官貴人們用來玩的地方。兩百年前障城比現在要好很多。繁華得很也熱鬧得很。我聽我爹說,我太爺爺就在這里,救下不少當年的富家公子,得了不少好處?!?/br> 言卿點頭,障城五家盤踞的時候大概也真的算盛世了。無論是府邸、街道、樓閣、居民,都不像現在一樣在氤氳水汽里發霉。 言卿說:“你讓我救你,總得給我說清楚理由吧?!?/br> 少女抿了下唇,臉色大白:“我把我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了,這在障城是死罪?!?/br> 言卿:“為什么?你不想要圣水嗎?!?/br> 少女驟然拔高聲音:“圣水?我根本就不需要清洗靈魂!該去清洗靈魂是城主府那幫畜生!” 言卿沒說話。 少女聲音越發顫抖:“他們就是畜生!我爹娘不愿意按他們的話做,他們直接把我爹娘處死!我不愿意嫁人,我弟不愿意娶妻,他們便把我安排進宗親府,把我弟送進了城主府。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我都不知道!” 話語到最后,已經帶了幾近泣血的嘶吼。吼完少女的瞳孔晃蕩也真的浮現一種瘋狂來,她輕輕說:“你離開的好,你就不該回來的。障城現在就是座鬼城,每個人都是惡鬼?!?/br> “他們渴求城主府的圣水,用圣水用來洗清身體的污垢,讓身體變得輕盈。因為他們現在無時無刻不感覺到壓迫,感覺到難受。障城人的血液都是重的,走路時五臟六腑沉甸甸,現在只有淋雨才能讓他們好受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