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靚行兇 第2節
桌上的咖啡凝聚水汽,水滴緩緩流在桌面上,她神情懶散,伸出食指,沾著水跡在桌上亂描亂畫。 周正注意到她閃亮的彩色指甲。 “不知道我姑姑說了沒有,我今年26歲,父母離異,在省會念的三流大學,畢業后一直在外地上班,去年冬天回來,打算在北泉定居?!?/br> “說過了,這些我都知道?!敝苷c頭。 林霜往后一靠,從包里摸出煙盒,捏在手里晃,媚眼乜斜,歪著腦袋問他:“介不介意?” 他目光掃過那彩色煙盒,搖了搖頭。 紅唇叼住細煙,林霜熟稔攏著火機,深吸了一口,夾在指尖問他:“周老師抽煙嗎?” “我不沾煙酒?!?/br> “那很好啊,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彼[著眼睛笑,煙霧中的臉龐艷麗又妖冶。 “剛剛問了周老師那么多問題,我也說說我自己?!?/br> “父母離婚后,我跟我爸過,爹媽各自重組家庭,有了新的小孩,前幾年我爸出事坐牢,經濟犯,判了八年,眼下還在蹲監獄?!?/br> “他們給我留了套老舊房子,不值幾個錢。我自己沒什么能力,外面上班太累,回老家也是混日子,回來這半年都在家當無業游民?!?/br> “以前談過幾個男朋友,丁克族,不打算生孩子?!?/br> “我這人挺庸俗的,也很愛慕虛榮,沒什么精神追求,只想過輕松逍遙的好日子?!?/br> 她的言外之意很明白。 細長的女士煙抽了一半,煙蒂上沾著口紅,林霜把煙扔進紙杯,換了個姿勢,端端正正坐好,直視眼前的男人:“周老師有什么話要說?” “沒什么想說的?!彼届o看著她。 “那.....周老師,我后頭還有事,我們說再見吧?”林霜挑眉,從椅子上起來,拎包打算要走。 周正也跟著她站起來。 “哦,對了?!彼哑ぐυ诩珙^,指尖指了指他的襯衫袖口,“衣服上好像沾灰了?!?/br> “是黑板上的粉筆灰?!彼皖^拍襯衫袖子,“不好意思,我剛上完課趕過來?!?/br> “周六補課,北泉高中的優良傳統,老師辛苦了?!绷炙⑿?,跟他揮手告別,“周老師再見?!?/br> 周正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栗色波浪卷發亮閃閃,肩平腰細,翹臀長腿,走路婀娜,臉生得也很漂亮,是那種令人一眼驚艷、念念不忘的長相。 林霜去了噴泉廣場三樓的美甲店,這是她初中同學苗彩開的店,林霜約了十一點半來做指甲,哪想相親只花了半個小時,速戰速決,提前一個小時到店。 “現在有沒有空?沒空我先回家,晚點再來?!?/br> 美甲店周末生意最好,幾個美甲師都有客人,苗彩把她推到后面的休息室:“你來肯定有空,至尊vip我親自服務?!?/br> 老家消遣活動少,林霜這半年常光顧美甲店,成了苗彩的???,兩人也漸漸熟絡起來。 “昨晚幾點睡的?”苗彩看她有點倦意,“大周末的,你不睡懶覺?很難得這個時間出門哦?!?/br> “凌晨兩點才躺下?!彼蛄藗€哈欠,“剛在樓下咖啡店相親?!?/br> “又相親?”苗彩眼前一亮,“這回是什么人?聊得怎么樣?” “不怎么樣?!绷炙獎兞祟w薄荷糖塞進嘴里,“北泉高中一個老師?!?/br> “老師好啊?!泵绮逝d致猛漲,掰著指頭數,“公務員、銀行職員、老師,醫生,相親市場四大天王,這人怎么樣?感覺如何?” 林霜興致缺缺,一句話搪塞過去:“平平無奇,人挺無聊的,聊了幾句就散了?!?/br> 苗彩表情失望:“又沒戲?” “沒戲?!?/br> “你的眼光也太高了,北泉這么小,就這么點適齡人口,哪里去找你看得上的。不如你再考慮考慮老同學?你回來后,好幾個人明里暗里對你有意思,在我這里問了八百個來回,條件都不錯,你就真沒有一個看對眼的?” 林霜好幾年沒有回北泉市,早消失在昔日同學的交際圈,去年春節苗彩在朋友圈發了一張和林霜的合照,男同學們被照片一炸,很是惹起了一番sao動。 “沒意思?!绷炙寡?,翹著蘭花指,“不想搞?!?/br> 做完指甲已經接近中午,林霜跟苗彩出去吃了個羊rou火鍋,自己去看了場電影,從電影院出來已經是下午五點半,天尚未黑透,華燈未上,夕陽殷紅正艷,她抱著手臂,站在樹下抽一支煙,身姿像風中搖曳的虞美人,明艷妖嬈。 有十八九歲的年輕人路過,又轉身回來,捏著一根煙,笑嘻嘻過來搭訕借火,林霜睨著眼,唇角噙著笑,輕飄飄吐出兩個字:“不借?!?/br> 年輕人嬉皮笑臉:“小jiejie人美心善,行個方便唄?!?/br> “你身后兩米遠,有個小超市,一塊錢一個火機?!彼藷燁^,邁開長腿躲開,“不謝?!?/br> 林霜買了份牛rou面回家,逼仄巷子里橫七豎八停著兩排小電驢,兩邊樓房也是灰撲撲的水泥色,進了黑乎乎的樓洞,刷過的白墻上貼著亂七八糟的牛皮癬廣告,又窄又陡的樓梯被鞋底磨得黑漆發亮,半銹的欄桿摸著一手的灰。 她在三樓停下,找鑰匙開門,把腳上的靴子踢在門口,換了拖鞋進去。 買牛rou面忘記拿一次性筷子,林霜去廚房翻來覆去找筷子,回家這半年她一直吃外食,廚房常用的只有兩個碗一雙筷子,最后在水槽里找到那雙發霉的竹筷,林霜只得拆了一桶方便面的塑料叉子來應急。 晚上林霜姑姑又打電話過來,她懶得接電話,回了姑姑微信。 【見過了,感覺一般,不喜歡?!?/br> 手機連著涌進來七八條她姑姑的長篇大論,林霜一眼沒看,直接清空了微信聊天界面。 第2章 雞湯 林霜晚睡晚起,大早上被付敏的電話吵醒。 手機響了很久才摁下通話鍵。 “起床了沒?” “嗯?!?/br> 太陽透過窗簾縫曬在床尾,林霜把兩條腿從被內踢出來,踮腳抵著那一線炙熱光亮。 “這幾天太陽好,周末你在不在家?我過去你那邊,把屋子收拾一下?!?/br> 林霜有起床氣,語氣不是那么耐煩:“家里挺干凈,我自己會收拾,你忙你的,不用過來?!?/br> “那行吧?!备睹粽Z氣一緩:“那......周末要不要來家里吃飯?你漆叔叔前陣子去山里買了幾只跑地雞,燉一只給你補補?!?/br> 林霜回北泉后,每個月見她老媽一次,有時候是付敏來市區辦事,有時候是一起去養老院看外婆,極偶爾登門做客。 “也行?!彼肓讼?,上次去那邊吃飯還是幾個月前,“我中午過來?!?/br> 母女兩人掛了電話。 林霜起身,“刷”的一聲拉開窗簾,陽光刺目,照著明晃晃的藍色玻璃窗,窗戶外圈封著生銹的防盜網,角落里掛著張破敗的蛛網。 房子是簡單的兩室一廳,三十年的房齡,裝潢和房型都顯得老派,兩個大臥房并排朝東,陽臺和廚衛都在西面,中間擠挨著個憋屈的小客廳。 這是林霜父母的婚房,林霜在這里出生長大,后來家里搬了更好房子,這老房子也一直沒賣,成了一處棄巢,空置了十多年。 去年林霜回北泉時,付敏把鑰匙交到她手上,打開塵封的大門,屋子里還擺著過時的、被拋棄的笨重家俱,天花板上都是霉跡,黃色的木地板也被蟲蛀了,屋子荒棄得不成樣子。 林霜找工人翻新了房子,把她爹媽結婚置辦的的舊家俱都扔了,只保留了她小時候睡過的單人床,添了幾樣必需品,帶著行李搬了進來。 除了她房間,家里其他地方空蕩蕩的,看起來倒是清清爽爽,家里有掃地機器人清理地面,也沒什么好大掃除的地方,林霜找了塊抹布去擦窗戶。 半個小時后她把家里收拾干凈,倚在陽臺抽了一根煙,這兒視野開闊,風也舒爽,藍天白云依舊被防盜網切割成細塊,小時候有幾年常有入室偷竊的案子,整棟樓一齊裝了防盜網,如今攝像頭遍地都是,錢包里的現金越來越少,小賊們都改成網絡詐騙,這樓里家家戶戶的防盜網卻一直沒有拆除過。 手機來過一個陌生來電,林霜未曾在意,抽完煙,揣著手機下樓覓食。 出門時正好遇到二樓的住戶,阿姨拎著飯盒出門,去學校給女兒送飯,這戶人家里有個女兒讀高三,夫妻兩人是來北泉市租房陪讀的。 樓里的住戶換了一波又一波,早就不是林霜小時候認識的那群爺叔姨奶,現在流行綠化小區,封閉樓盤,房子漂亮,設施完善,老鄰居都搬了地方,這鬧市的老房子都租給了租客。 “林小姐?!卑⒁炭匆娏炙?,笑吟吟迎上來,“吃了飯沒?” “阿姨好?!绷炙δ樣?,“正要下去吃呢?!?/br> “正巧了,這時候遇到你,本來還想找你說個事?!?/br> ”阿姨您找我?” “是這樣的,我家囡囡啊,這不馬上就要高考了嘛,她壓力大,夜里睡眠不太好......有時候晚上十一二點、半夜一兩點,總能聽見洗手間水管排水的聲音,唉......” 林霜一聽就明白,她作息不規律,洗澡或早或晚,吵到樓下的高考生了。 掐指一算,還有40多天就高考了。 她不是難相處的人,外人面前,脾氣甚至是隨和的:“阿姨,您女兒幾點下晚自習?” “晚上十點半,我們接她回來,吃點東西,收拾收拾,十一點還得看會書呢?!?/br> “那我盡量在十一點后不用洗手間,行嗎阿姨?” “行行行,多謝多謝,麻煩你了?!卑⒁堂Σ坏乐x。 林霜在樓下想了想,騎著小電驢也出了門,偶爾無事她也滿城瞎逛,北泉市很小,這么多年發展下來,新樓換舊樓,也就市中心那么點地方像模像樣,城市依舊是記憶中的模樣,學校、公園、醫院、政府大樓..... 北泉高中那片依舊熱鬧,學校建了初中部,地盤擴張了不少,學生街的店鋪全換了個遍,但她摯愛的那家砂鍋米線店還在,藏在巷子里的租書店愈發破破爛爛,那間能拍大頭貼的飾品店改成了小超市,但店主依然是當年那個店主。 下午一點,各家小吃店的人潮已經退去,林霜進了砂鍋米線店,挑了個角落坐下,點了份牛rou米線,老規矩,加辣,加牛雜。 付錢的時候,老板笑呵呵問:“姑娘看著有點臉熟啊,以前是不是也在我店里吃過,還有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子,你們倆一起來的?!?/br> 林霜一愣,這家砂鍋米線她吃了三年,也常帶著當時的男朋友一起來吃,兩人坐在角落里膩歪。 “畢業好多年了,來您這捧個場?!绷炙φf,“幾年不見,老板還是這么年輕?!?/br> “老嘍,老嘍?!?/br> 老板在米線里多加了個荷包蛋送她。 吃完砂鍋米線,林霜往外走。 路過巷口的一家文具店,玻璃門上掛著塊招牌:旺鋪出租,電話xxxxxxxx。 林霜頓住腳步。 這天回去的時候,林霜手上多了一份店鋪租金協議。 付敏打電話問林霜幾點能到。 “大概十一點?!?/br> “到了路口,你給我打電話,我下樓來接你,這邊最近在街道改造,路不好走?!?/br> “我知道?!蹦瞧炙皇?,每次去總要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