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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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才吃完面,林鳴雅就咬著扣筷子說:“哥我們快去接大黃吧。接了大黃我們就一起在門口堆個雪人?!蓖f了,因為要讀書,孤苦無依的大黃就只能寄養在大姨家了,也不知道和大姨家囂張的鵝相處得怎么樣了。 大黃許久沒見到她們,熱情得很,圍到她們身邊又是轉圈圈又是搖尾巴的。 林鳴雅彎腰摸摸大黃的頭,短小柔軟,不是很舒服,但卻異常溫情。 就這樣林鳴雅打著碎花小傘,傘下有一只大黃狗,而林俗撐著深黑色傘站在她與大黃狗身邊,她們一直往鋪滿了銀雪的鄉村小路走去。剛剛開始還有一群小孩子在路上掏雪打雪嬉鬧,鼻尖微紅手背通紅地回頭對著被雪打中的伙伴哈哈大笑,可是越往家里走去,越是沒人影,不久連房子都沒了。 “哥,你快看,這棵梨花樹我們以前還爬過?!?/br> 在下坡路旁有棵高瘦的梨花樹,葉子已然落光,只留下孤零零的樹干獨自承受細雪的親吻,褐色枝干也被晶瑩剔透的冰雪封住。 她看看樹再轉頭看向哥哥,在他含笑的目光里忽然就停止了回憶、發聲,以及情緒運轉,只余胸口起起伏伏的呼吸表示著自己尚且活著。 忽然有種奇異的情緒,就這樣……就這樣林鳴雅伸出手,輕輕地在他的唇邊擦過。然后低垂著眼睫輕聲說道:“沒事了,哥我們回家吧?!?/br> 她多么想,就在這無人的雪地,在落滿積雪的梨花樹前,隔著大黃,將她的唇落在他的唇上,然后她們都扔掉這礙事的傘,唇縫壓著唇縫,唇瓣抵住唇瓣,在這雪白得容不得任何污泥,也雪白得容得下任何污穢的白色世界,雪越下越大,越下越疾,落滿她們的頭發、眉眼、肩頭。之后她們都白了頭。 林俗看著她,沒說話,就這么跟著她繼續往前走??勺吡艘粫?,他突然就開口了:“阿雅,你還記得我有一次蒙住你的眼睛的事嗎?” 林鳴雅看向他,見一團朦朧的白色霧氣騰騰揚起,又逐漸消失不見,他的臉也逐漸清晰起來。 “其實那時候我有件不能向別人說的事想要告訴你?!?/br> 林鳴雅輕輕嗯了一聲,又抬起清澈見底的眼眸問道:“那為什么當時不告訴我?!?/br> “需要蒙眼才能開口的事,只能說明還沒有足夠的勇氣,還是不說為好?!?/br> “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事?!绷著Q雅說。 “那我可以在家里親口說出來嗎?” “……回到家里再說吧?!?/br> 這會又有一個人走了過來。 “鳴雅小俗要回家???要不要來我們家吃吃飯,剛殺的雞?!?/br> “謝謝姨,不用了,我們在家做了?!?/br> 林鳴雅和林俗說說笑笑走到房門的時候,視線之中忽然闖進了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大黃也停止了搖動尾巴。 正是那個偷了她們的學費、失蹤已久的父親,現在他衣著單薄,滿身臟污,眼睛布滿血絲,嘴唇上滿是僵硬的胡茬。他看見她們到來眼里露出驚喜的光亮,看到她們身邊的大黃瑟縮了一下身子,隨即移開目光可憐又脆弱地訴苦:“小雅小俗,你們回來了?!?/br> “爸爸錯了,在外面吃不飽穿不暖,好不容易在垃圾桶旁撿點東西,還被流浪狗搶著了,爸爸真的知道錯了?!?/br> 謙卑、誠懇、恭順,這樣的表情,這樣的神態,在mama前面表演過多少次,她們又看過多少次了呢?鳴雅和林俗只覺得膩歪反胃,她們牽著大黃冷漠地吐出一句話:“滾?!?/br> “小雅……”他還想說些什么,但大黃兇狠地沖汪了一聲,他就灰溜溜地離開了。 回到家的時候,林俗緊緊地握住她有些冰冷的手,林鳴雅扭頭看向他,扯了個沒什么情緒的笑容,冷靜道:“我沒事?!边^了一會,她又露出個溫溫柔柔的微笑,眼眸平靜如水,神情異常平靜地說道,“其實我想過很多種殺死他的方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