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就是沒洗臉，沒梳頭發，沒化妝，至于這么近距離都認不出來么？

    曉曉笑了，笑的滿是輕蔑與諷刺。

    這就是現實啊。

    有些人，不遺余力的黑她，當了別人的棋子，用一切時間來打壓她，到頭來連她長什么模樣都沒有看清。

    這不就是隨便踩踏嗎？

    曉曉揮了揮手：我很忙，你們加油，再見。

    她說這話的時候，那男人疑惑的盯著她看了看，他沉默遲疑了一下，又去看地上的照片。

    而曉曉已經蹬著自己車進了校園。

    校園里的風景依舊，她鎖好車，往里面走的時候，有不少學生認出了她。

    全都是震驚加錯愕，甚至有人拿出手機拍照的。

    曉曉的臉上一片淡然，她快步往里面走，大四學生會的會長加上幾個人聽到了消息匆匆的跑了出來，他們一看見曉曉都瘋了，其中的一個學妹上去就抱住了曉曉：嗚嗚嗚，曉曉，你來了，我就說你會來，我們曉曉學姐絕對不會就這么被打??！

    臥槽臥槽，曉曉，以后你就是我偶像，你就這么大搖大擺的進學校了？在門口沒有被那幫傻逼認出來？

    你這雨衣從哪兒買的廉價的啊，都掉色了。

    校園的一切依舊，人還是那些人，空氣也是曾經的空氣。

    或許還有許多不善的目光，但是境隨心轉，曉曉微笑的跟大家說了說話，她徑直走上了教導樓。

    那里，等待她的是校長、校干部、教育局的領導，督查辦的領導

    全都來了。

    曉曉這輩子還沒見過這么多官，她進去前，攏了攏自己的頭發，把雨衣扯了下來。

    敲門進去，一瞬間，一雙雙眼睛望向了曉曉。

    督導組進駐學校才一天的時間，她們翻看了曉曉所有的在校期間的檔案，剛開始，他們來的時候還抱著必須要查出點問題的想法回去，可后來，看著這一份份驚人的成績單，這一個個漂亮的履歷，大家都面面相覷，不敢相信。

    或許，她真的有逆天的本事，把履歷什么的都改了？

    當人的心被蒙蔽，固執的想要看到心里猜測的答案時，那就是千萬人叫他，他也是個瞎子，睜不開眼的。

    曉曉站在臺上，她看著白發蒼蒼的校長，輕聲說：我今天回來，不是為了配合調查，只是想表達一下這些天自己內心的感受。

    這幾天，風起云涌。

    有很多記者想要采訪她。

    有很多人想要逼她開口。

    曉曉什么都沒有說。

    可如今，受到了校長的邀約，她來了。

    如果說，今天之后，她就會永遠的離開學校，將自己的青春畫上句號，那她就將自己內心的想法都傾瀉而出吧。

    走都走了，不能憋屈的走不是么？

    曉曉站在臺上，她的臉頰被雨水打濕，漆黑的長發貼在額頭上。

    我想，你們查我的履歷看到了，我小時候是在林東村上的學，那里是我成長的家鄉。

    有些個傷痛，曉曉一再的想要翻過，可卻一而再的被人掀出。

    我在剛出生的時候就被父母拋棄在村口，寒冬臘月，是奶奶將我撿起來帶回的孤兒院。

    我感謝我的母親蘇秋云，我的奶奶楚云鶴，是她們養育我長大，為了我樹立正確的三觀，讓我有自己的人生價值。

    這個世上，不是所有人都配得起父母二字，對于生我的兩個人，我不予評價。

    這些年，我所做的一切，已經在警方那交代了，你們想要看，可以部門溝通去協調，我只想說一句，我穆曉曉，從小到大。她深吸一口氣，眼里都是堅毅：無愧于天，無愧于地。

    我不知道網上的人們，到底想要看到什么樣的結果，可這幾天，我想了很多很多，為什么會是這樣？恨不得刨地三尺挖出祖墳的評論我看了很多，惡意謾罵不能入耳的電話我也接到了。我不明白，那些年紀輕輕的網友，是怎么在警察還沒有發通報之前就熱血沸騰的斷案，又是怎么在幾張照片和視頻的掩護之下就要立刻將我壓上斷頭臺斬立決，同時我也不知道，在這世界的角落里，有多少像是我這樣的被重傷被詆毀的人。

    她們又經歷了怎么樣的痛苦，她們的身邊是否有人陪伴？她們是怎么撐過去的。

    我因記憶力不好，事情多，怕出差，所以才會記賬，才會有筆記，如果我沒有記錄呢？光憑銀行流水能說明什么？強壓之下，又有多少人敢站出來，不是他們沒有勇氣，而是輿論會像是洪水猛獸一樣吞噬一切他們不想要看到的信息與結果。重壓之下，被詆毀的人別說反抗了，或許連活下去的勇氣都不在了。

    惡意的重傷，零代價的詆毀，不只是我本人承擔，多少人與我一同被迫承受？我在公安局取筆錄的時候，你們知道，為了我這一件事兒，光是一個鄉鎮就抽調了多少警力組成專班嗎？

    曉曉目光平靜的與檢查組的幾個領導對視，他們又是為了什么？他們頂著的壓力又來自于誰？基層的警力本來就嚴重不足，為了我的事情，二十幾個民警連軸轉的工作著，就是要給這無須有的事情一個交代；而我所支教的學校里，一共在編的老師就3個，因為我，他們全部停課接受調查，學校里34個孩子現在都面臨停課的危機，那里面有些孩子是我們家訪了多少次才拉過來的，才說服父母同意讓入學的，這么一次，又有哪個家長會放心把孩子交給我這樣的敗類，交給這樣包庇犯罪的學校，也許，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件事兒的熱度會淡下去，在后續的證據面前，正義之師的網友們也會閉麥，淡淡一看連一句道歉都不會有的放下手里的鍵盤，繼續他們的美好人生。而我呢？為此而牽連甚至改變人生軌跡的孩子們呢？我們的人生，又有誰會負責，我想要問他們一句，憑什么？他們憑什么？

    憑什么？

    是誰給她們的資格來這樣做。

    又是誰給她們的權力這樣做？

    前幾排的有幾個人本來拿著筆和本還想要問曉曉很多問題，可如今，都陷入了沉默。

    曉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看著校長的眼睛：今天早上，我的朋友問我，如果再有一次機會，你還會這樣做么？

    她咬著唇，逼回眼里的淚水，我想，我會的。所以，我回來了，向我的母校有一個交代。

    善良，奉獻，付出，是中華民族的傳統，是刻在每一個有良知的人民心中的信仰。

    曉曉從小是接受這樣的教育長大的，她被父母拋棄，是孤兒院，是社會的福利機關承載了她的生命。

    是社會的幫助讓她一路成長，讓她活了下去。

    她來這個世上的時候就不受祝福不被愛著，如果這就是她的命，她認命。

    她只求問心無愧。

    曉曉這一次沒有哭，她就像是將心底的淤泥都吐了出來，目光坦誠了當。一番至誠之話讓現場陷入了沉默，過了許久，校長接了個電話，他愣了愣，看著上面的來點，也不顧還有督導組在直接接通了。

    一個電話，不知道那邊的人更校長說了什么，校長激動的花白的胡子都顫抖了，他一抬手，吩咐身邊的人：快，把多媒體打開！

    時隔曉曉被潑臟水陷害侮辱三天零四個小時，網上，終于有了回應。

    這是大小姐帶著所有人不眠不休這么多天努力的結果，這是曉曉多年以來播撒的善心共同換來的結果。

    大小姐拋出的證據鏈，可不是簡單的幾行照片，一個視頻。

    最開始，就是還在襁褓之中，被奶奶和蘇秋云抱著她在孤兒院的大牌子下的合影。

    而底下，是奶奶撿到她那一年的報警記錄，和社會各機構的制式文件。

    紙張已經泛黃，可幾點幾分，在哪兒，怎么發現的曉曉都被記錄在其中。

    之后，是曉曉咋孤兒院一路成長的照片與視頻，是她小小年齡就踩在板凳上做飯的照片，是她吸溜著鼻涕，在為弟弟meimei們穿衣服的照片，是她拉著秋秋一起奔波于醫院的照片

    那時候，蘇秋云經常會給她拍照，曉曉很煩，她還為此跟mama發過脾氣，你總照我干什么？

    蘇秋云包容著她，滿是寵溺的：總是要給我們曉曉的成長留下記錄啊。

    不只是曉曉，宋可、秋秋其他弟弟meimei們，蘇秋云都留下了，這是她的孩子，她對她們的愛，與其他父母沒有兩樣。

    之后，是曉曉長大后的一筆筆稚嫩的字跡上歪歪扭扭記錄的數據，每一筆，都會對上一個銀行流水

    這么久了，有很多曉曉都忘記了。

    在這些數據記錄之后，是曉曉看著的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第一個，是一個禿頭的小女孩，她還在住院，鼻子上插著管子，這是曉曉很熟悉的孤兒院的meimei小迪，小迪對著鏡頭笑著說：謝謝你曉曉jiejie，我會好起來的。

    下一個畫面，是一個東北的大叔，他長得五大三粗的，對著鏡頭，他有點不自在撓了撓頭：穆老師，你還記得我嗎？14年，你在網上幫我老母親治好了心病，沒有收錢，老太太去年沒了，到死了，她還念叨著欠你一個人情，永遠不能忘，謝謝你。

    是一個黑衣服小男孩脖頸上戴著紅領巾，伸手行少先隊禮的：曉曉jiejie，我今年又考了雙百，謝謝你對我的幫助，長大之后，我也要做一個你這樣的人！

    是林溪村受災的孤兒院的老太太，她的牙齒都掉光了，抿著嘴說：曉曉，奶奶挺你，今年過年，你好好休息一下，不要過來了，我們大家都知道你的心。

    是她們。

    曉曉，我是三jiejie，你不記得我了吧，16年的時候，我們家鄉受到了洪澇災害，你發起帶著幾個朋友為我們捐款，謝謝你。

    曉曉，我是宋阿姨，阿姨謝謝你，治好了我的病，為了找回了人生的陽光，網上的事兒阿姨看到了，不要怕，你有我們！

    老師，我是小花，我一直沒有對你說過心里的感謝，謝謝你，讓我感到世界的溫度，謝謝你，不求回報的為我和奶奶做的。

    是他們。

    曉曉jiejie，我是小虎牙，你還記得我嗎？當時我去城里看病，在醫院看到你帶著秋秋meimei，當時我奶奶帶著我第一次來城里，什么都不懂，醫院人又多，跑到哪個窗口掛號都不明白，奶奶急的直掉眼淚，是你看見后讓她別急，安頓了meimei之后，幫我們把所有手續都跑下來了，我一直欠你一聲謝謝的，謝謝你！

    曉曉，我是校長啊，這一個月的相處，太短暫了，本來說好了等滿三個月的時候，全村為你們踐行，感謝你們對村子的付出，我代表學校34個孩子謝謝你，謝謝你為我們做的，對不起，對不起你為我們承受的。

    穆老師，我是天津的王波，是紘愛流浪狗之家的負責人，當年流浪狗之家被人放火燒毀，我幾乎要崩潰，想要放棄一切，你和張巧jiejie一起帶著同學們來幫我重建了流浪狗之家，還握著我的手鼓勵我，現在我好了，也請你堅持下去，正義絕不會缺席！

    最后的一個畫面，是一張張笑臉堆積在一起，那是曉曉一路播撒的善良種子，一片片一塊塊，布滿了一整個屏幕，最終呈現了一個昂首挺胸的雄雞圖案。

    近十年的播撒，讓愛心灑遍了華夏大地。

    我愿意為她作證！

    我愿意！

    我愿意！

    我愿意！

    無數雙充滿了感激之情的眼睛，齊齊的堅毅的望著鏡頭。

    她們來自天南海北，她們來自中國的各個城市，無論是物質上的幫助，還是精神上的慰藉，她們都被曉曉幫助過。

    視頻的最后。

    是曉曉站在國旗下，白色的襯衫上別著鮮紅的黨徽，與孩子們脖頸鮮紅的紅領巾相互映照。

    她右手舉高，與孩子們一起，大聲宣誓。

    我生來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欲于群峰之巔俯視平庸的溝壑。我生來就是人杰而非草芥，我站在偉人之肩藐視卑微的懦夫！[引]

    那是她的初心啊，始終不曾被忘記。

    視頻里，照片上，沒有任何分析指向性的言語。

    只是赤裸著將原始的真相擺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曉曉看到最后，淚水橫流，此時，她的手機響了，她接起了電話，大小姐的聲音淡而溫柔：你看見了嗎？

    曉曉咬著唇，用力的點頭，哽咽著：看見了。

    第101章

    曉曉依舊是騎著共享單車回家的, 她來的時候，不明所以的學生們舉著手機拍照，她走的時候, 依然如此，只是隱隱的她聽見了加油！、曉曉學姐，加油！這樣的雖然不大但是清晰的鼓氣聲。

    曉曉的心似乎已經麻木了，她只是對著她發生的學弟學妹們淺淺一笑, 其中一個學弟被她這么一笑還弄了一個大紅臉。

    秋雨如綿，像是針一樣扎在身上，讓人可笑的是當曉曉騎車到門口的時候, 不過是短短的二個小時, 門口的遺像和貢品就被撤了下來，那個反穆曉曉聯盟的負責人正低頭和幾個社員看著網上的視頻，一臉的臥槽，他抬頭：趕緊撤掉, 趕緊走。

    再不走，被扔雞蛋的可能就是他們了。

    穆曉曉目送著他們狼狽的從風雨中離開，本該是開心的, 可她的心卻不知道什么滋味，甚至覺得可悲可笑。

    如今, 她只想要回家去看看mama和大小姐。

    她人生最重要的兩個女人都在等她回去。

    大小姐的手里還捧著咖啡, 她坐在書房里正中的沙發上, 半閉著眼睛，唇角微微的上揚, 似心情不錯。

    對于潔癖的大小姐來說, 將這條信息放上去之后，第一件事兒就是去泡了個熱水澡。

    她在飛機與路途就近三十個小時的周轉, 后又不眠不休，身體都浮腫了，泡澡的時候，大小姐甚至都感覺這胳膊和腿不像是她的了。

    洗完澡，大小姐換了冰蠶絲的睡衣，曉曉最喜歡她這套睡衣，總是說抱起來滑溜溜的。

    而劉萬年站在她的一側，有些不確定的：大小姐，真的要讀么？

    蒼天啊。

    他剛才接到大小姐的吩咐，讓他來書房，連日來的繁復工作，讓他的神經也一直處于緊繃狀態，被大小姐這么一呼喚，才剛松一口氣的他瞬間緊張了，不會又出現什么事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