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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很會弄這類東西,這兩只貓從體型到情態都無不栩栩如生。 但沈韶春口唇一張,以并不熱絡的語氣對他道:“寓道友,一月之期已到,還請自行離開?!?/br> “我藥還未尋到?!碧K玉舟沉吟一下,說出這么個蹩腳的理由。 “那是寓道友的私事,你我不熟,不必同我說道?!?/br> “我姓蘇,名玉舟,魔族,家中無老,僅有一叔父家堂弟,五年前失蹤,尚在找尋之中。已娶妻,吾妻沈氏女,名韶春,分別五年……” “寓道友!”沈韶春揚聲打斷對方,頓了頓她借以冷靜一下才道,“我想你找錯傾訴對象了?!?/br> “不是傾訴,這是我的大致情況,你先熟悉一下?!?/br> 沈韶春:“……”從前怎么沒發現他還有這么不要臉皮的一面? “不必,蘇姓之人克我,我消受不起?!?/br> 最終,死皮賴臉的蘇玉舟這番糾纏以自己被沈韶春趕出去,收尾。 但他卻沒真走,屋里人不讓進,他便整夜待在她屋頂上,雙臂枕頭望著沒有月色的夜空,兩只耳朵伸長進入她屋里,聽著她的動靜。 她嘆了九次氣,每次間隔大概三盞茶的功夫;在屋子里“散步”,來來回回有十六趟;翻動書頁“嘩啦啦”響,有七次,有三次的間隔離得很近,顯然心煩并未看得進去。 后來倒是安靜了,不過有靈力波動,應該是打坐入定了。 很快油燈也燃盡熄滅了,整個世界陷入一片灰蒙蒙的白。 蘇玉舟瞥了一眼身下的屋頂,收回視線的同時,他掐了個決瞬間消失于當下。 …… 昨夜實在心煩意亂,沈韶春打坐到天明,氣息方才順了不少。 起身出屋,她有意無意地在四周尋了一遭,沒發現那條大尾巴的蹤跡。 再回到屋前的籬笆跟前,她定定望著籬笆腳下,那一圈破土而出的,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新芽,出了陣神。 日子又回復她往日一個人在此生活的寧靜。 文韜主仆又來了一趟,將之前剛回來跟她說過的話又重復了一遍,壓根不記得自己前一日有來過她的木屋,見過旁的什么人。 沈韶春不由朝著自己另一邊的空位上瞧。 事情說完了,她立在籬笆墻邊目送文韜主仆離去。 正要轉回身回屋,就聽身后某種鳥類翅膀“撲簌簌”的聲音傳來,她當即回頭瞧去。 一只通體發黑的鳥,個頭似鷹,正停歇在她不遠處的籬笆墻頭上,直愣愣地盯著她。 她是命里招鳥? 前有蘇玉舟的魔青鳥,后又開陽秘境中的大黃鳥,這會兒又來一只黑鷹? 沈韶春靜立當下,等著這來路不明的鳥生出下一個反應。 突然—— “大河啊向啊東啊流啊,天上啊的啊星星啊參啊北斗??!” 隨著一道螢光一閃,眼前的黑鷹搖身一變成了個妙齡的少女。 少女一身縹緲黑紗衣加身,面上還覆著一層輕盈的黑紗,而方才的那一句歌唱便是從這黑紗后頭傳出的。 歌聲婉轉悠揚,配上那一雙眼波流轉的雙眼,生生把一句本該氣勢昂揚的歌詞,唱出了綿軟無力,要死不活的感覺。 沈韶春腳下當即一個趔趄。 身邊便突然出現一道黑影將她攙住,“你可是想起來了這首沐浴之歌?” 沈韶春:“……” 她斜眼一瞄對方衣上的飛鶴祥云,立刻就往側邊一退,沒費力氣她便掙開了某人的懷抱。 她一掙脫,某人手上落空,半天才緩緩垂落身側。 沈韶春抬眼直直瞧著對方,生硬丟下一句,“未曾聽聞過,還請閣下莫要再糾纏?!倍蟊慵膊酵輧茸呷?,就此丟下這一鳥一人。 在身后掩上門,沈韶春斜睨了眼身后,心下安慰自己,再堅持堅持。 這個高傲若孔雀一樣的人,是折騰不了幾日的。 誰曾想這一折騰竟然就是三個多月。 這三個多月里,這鳥兒日日來吟唱這么一出,日日唱的調還都不一樣,有她聽得懂的,也有她聽不懂的鳥語,語調有快的也有慢的,唱法有京戲腔的還有黃梅調的,甚至有評彈,竟是融會貫通,反學了人界的調調。 不能說不用心。 完了,這鳥兒還像縷幽魂一樣跟在沈韶春身邊,一張鳥嘴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這曲子是公子親自教我的,他聽你唱過一次,就記在了心上,可見他當真愛慘了你?!?/br> “若不是公子五音不全,否則他當真要自己來唱給你聽的?!?/br> “你瞧他日日在你房頂上,那頂上的木頭都已經被他雕滿了各種毛絨絨的神獸,你怎的也不上去瞧瞧?” “蘇園的黑蓮如今全都變了樣,你就不好奇那是一副怎樣的景象?” …… 沈韶春聽著這鳥兒的車轱轆話,也足足聽了三月有余。 加上她身邊的十余個孩子,也時不常地受到那只鳥兒的洗腦,再提起這位“寓先生”時,口中說的都是他如何以雙手抵擋住百拳,拳打過哪個了不得的妖獸,腳又踢過哪個為禍世間的歹人,被這一塑造,某人簡直成了天上地下難得一遇的絕世良人,而竟然看不上這樣絕世良人的沈韶春,就成了天上地下頂頂頂眼瞎的傻子。 當然,這十余個孩子連帶孩子們的父母兄姐自然還不知道,他們口中熱議的這個眼瞎的傻子正是他們的任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