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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著月光,走在從郊外回家的路上,也是件挺愜意的事??墒?,一到家門口,墨池和思存都傻眼了,以往這個時侯還沒有人的溫家小樓燈火通明?!耙苍S,他們已經吃晚飯回房了,咱們輕點,先回去換了衣服就不怕了?!蹦匕参克即?。其實他自己心里也打鼓,萬一破衣爛衫地被父母撞上,思存被停課的事就穿幫了。 這一天,墨池和思存體會到了什么叫事與愿違。一進門,迎面就看見溫市長和陳愛華坐在沙發上,啥也沒干,盯著門口,臉色鐵青。 “爸……媽?!蹦匮杆冁偠ㄇ榫w,裝作若無其事,示意思存趕緊回房間。自己推著輪椅,來到他們面前,“我餓了,今天晚上吃啥?” “回來?!睖厥虚L話不多,不怒自威,對思存說。 思存只得回來,站在墨池身邊。低著頭。墨池覺得她緊張得周圍的空氣都發顫了。他趕緊說道,“爸,今天下午思存沒課,我們去郊外玩了一圈?!闭f完暗自慶幸自己反應還算快。 “不光今天下午沒課吧?!标悙廴A發話了。 墨池啞了。他不明白,父母怎么會知道思存被停課了呢? “還給我裝蒜!學校都把電話打到我辦公室了!”陳愛華忍不住了,站起來,怒氣沖沖,指著思存,“我們溫家哪虧待你了,你還學會了資產階級自由化!讓你上大學你不學好,居然參加什么舞會,你是不是覺得被開除了特別給我爭光?” 思存被“開除”兩個字嚇壞了。心里咯噔一沉。 原來,學校打電話到溫家,沒人接,就打了陳愛華的辦公電話。這些在思存的入學登記上都有記錄,只是思存從小到大沒用過電話,沒這個概念,不然她肯定哪也不去地在家守電話。陳愛華當時也不在單位,是她的副手接了,轉告她。她又急又氣,又找了老溫,兩人一起回家,卻發現孩子沒了蹤影。墨池他們回來那會,他們已經在家等了三個多鐘頭。 “媽,你先別著急罵,思存真的被開除了?”墨池聽話很會把握重點。 陳愛華氣得直喘,“開除?那是輕的,要是過去,她會被打成右派,進監獄!” 墨池不樂意了,不管怎樣,思存是自己家人,怎么能說得那么狠?“媽,難道你和爸就沒參加過舞會?”墨池知道,□前政府干部也經常組織集體舞會的。 “你教訓你父母來了!”陳愛華更氣了,多么沉靜的兒子,沒幾天就被思存給帶壞了! “別吵了?!睖厥虚L說話總有股震懾人心的威力。陳愛華停了口,氣得不看思存。思存緊咬著嘴唇,瘦小的身子搖搖欲墜。陳愛華一口一個“開除”打擊到她了。 “媽,學校究竟是怎么說的?”墨池總覺得,思存的錯誤沒有那么大,不會被開除。 陳愛華鐵了心不說話。思存都快暈過去了,溫市長終于說道,“學校說了,給她記了個警告處分,明天回學校上課?!?/br> “真的?”思存和墨池異口同聲地說,兩人都是又驚又喜。 陳愛華氣壞了,現在的孩子,一點也不知道害臊,真是不可救藥。 溫市長說,“回去洗洗睡吧,明天一早去上課?!蹦睾退即娴昧舜笊庖粯恿镏蠹?。陳愛華還在生氣,“我就說不能讓她上大學,這才剛上半年心就這么野,將來能和墨池好好過嗎?” 溫市長看著小兩口相互扶持上樓的身影,笑著說,“我還是那句話,兒孫自有兒孫福,不是我們能管的。再說,你兒子也不是省油的燈,我看他倆,正般配?!?/br> 思存終于回到了學校。期末考試越來越近,之前耽誤了很多課,思存心里急得厲害,早也念書晚也念書,生怕考出個不及格。緊張的學習氛圍下,思存還是發現了一些和以前不一樣的東西。每當她和同宿舍的姑娘們一起坐在公共教室的前排,走在學校的林蔭路上,排隊在食堂打飯,都有人在她們身后指指點點?!百Y產階級自由化”、“腐化奢靡”、“落后分子”之類的評論一路伴隨她們。于小春咬牙切齒地告訴她,她們被請進派出所后,學校針對她們的行為展開了專題大討論,批評之聲可謂轟轟烈烈。倒是系里的唐老師力排眾議為她們說情,還搬出了中央的紅頭文件,算是為她們保住了學籍。302的女生,除了劉英,一人帶了一個警告處分。經過這一番鬧騰,她們302算是出名了。老大姐劉英考來不容易,生怕被她們牽連了,幾次找系里要求調換宿舍,老師說她最踏實,一定要留在302,給小meimei們起到模范帶頭作用。劉英換不成宿舍,卻從此獨來獨往,誓與302劃清界限。 蘇紅梅把思存引為了知己,因為舞會事件后,于小春、張繼芳、董麗萍都把責任推到了她的身上,只有思存,沒有怪她一個字。私下里,蘇紅梅在宿舍里對思存說,“我早看出來你和她們不一樣,她們的思想太古板,很快就要落后了?!?/br> 思存莫名其妙地說,“那我是什么人?” 蘇紅梅換上一件紅襯衫,黑褲子,試圖把自己的全身照進一面小小的鏡子,“咱們才是一種人,思想超前,敢作敢為?!?/br> 思存看著她腰肢輕扭的樣子,連忙擺手道,“咱們也不是一種人。你是城里人,我是鄉下人?!?/br> 蘇紅梅啪地扣上鏡子,凌厲地注視著思存,“別騙我了,開學第一天我就知道你不是鄉下人。鄉下人上學不會車接車送,鄉下人也不會象你膽子這么大。思存,告訴我,你父母到底是干什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