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頭，淚眼中的他一片模糊，她用袖口擦了把眼淚，直直的看著他，“穆向天，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你如果醒來，如果醒來……我就原諒你，也不再恨你……”

    說著，淚水又滾了下來，怎么會有那么多的淚，明明恨死這個男人了，卻沒想到還會為他流淚。

    他沒有反應，一點點都沒有，可她就是覺得不甘心，抓住他的手握著，并沒有想像中的那么寒涼，“穆向天，你感覺到了嗎？這次是我主動握住你的手，我再說一遍，如果你醒來，我就原諒你，不恨你……”

    仍是一片木然，讓她的心底的惶恐再次放到最大，她忍不住吼他，“你醒來啊，你不是想讓我和你在一起嗎？那你就醒來……如果你不醒，我就立馬就嫁人……阮經威，慕容軒，哪一個都比你好千倍百倍……”

    說著，眼淚又落了下去，滴在他們緊握在一起的手上，馮夢如的頭壓低，緊貼著他們的手，“醒來吧，穆向天……就算我求你了……”

    這句話說的她是真心實意，雖然是恨，可是聽到他死的那一刻，她就再也恨不起來，只想他好好的活著……

    他的手背貼在她的臉上，讓她想起曾經的時光，他指尖滑過她臉頰時的繾綣，他半夜攬住她腰身的柔軟，還有他氣惱時摑她巴掌的用力，可是不論哪樣的他，都是有生機的，不像是現在，軟軟的，讓人握著都覺得心涼。

    此刻，她竟然懷念過去的時光，哪怕是吵著鬧著，至少是活生生的，不像是現在。

    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討厭過安靜，討厭他的安寧，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天晴來的時候，馮夢如已經不知道難過了，也不再流淚了，在最后與穆向天相處的時光里，她的眼淚似乎都流盡了。

    以前的時候，都是他讓她流淚，打掉牙和血帶rou的流淚，卻從來不曾想有一天，她的淚會為他而流干枯竭。

    “小貓，別這樣，”天晴抱著她，能給的安慰只有這些。

    戰云杰進來的時候，看了眼天晴，才在她們面前坐定，開口卻說，“他把一切都留給了你，你就是現在的老大，公司的事，還有他的喪事怎么辦，一切都要聽你的?！?/br>
    馮夢如抬頭看向戰云杰，有些意外，戰云杰又說，“他這小子大概早就料到了自己有這樣一天，提前立了遺囑，繼承人是小暖暖，而你是小暖暖的母親，現在你要代你們的女兒行使權利?！?/br>
    心，又重重的一揪，像是又被扯下來一塊，留在她身體里的似乎已經所剩無幾了。

    “如果你放心，他的喪事就交給我去處理吧，”戰云杰又說。

    “不！”馮夢如忽的打斷，頓了片刻又說，“再等一等吧！”

    等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在內心深處覺得他根本沒有死……

    是的，哪怕到了現在，她仍不相信他真的死了！

    “小貓，”天晴見她神態失常，不放心的低喚一聲。

    “我想再去看看他，”馮夢如開口，卻是讓戰云杰神色一驚。

    馮夢如從停尸房走出來，心里的最后一絲希望也似乎被那里面冰冷的氣息給凍結了。

    他真的死了……

    不是騙局，不是的。

    她一直不相信他是死了，她以為他是在耍詐，故意讓她上當，可是此刻，她再也沒有懷疑的理由。

    戰云杰看著她虛弱的樣子，走過去輕輕攙扶，心中有些不忍，嘴唇動了幾動，終是沒有開口。

    葬禮在一周后舉行，天陰暗的像是要塌了一般，讓人有種進入世界末日的感覺。墓地選在青蔥郁郁的山上，這個季節不應該有青草的，可是這座山卻有，戰云杰說這是穆向天早就看好的地方。

    馮夢如從來不曾接觸過穆向天的工作，直到這一天，她才發現他認識了那么多的人，都著統一的黑色衣衫，胸口別著白色的胸花，一波一波，似乎怎么也悼念不完。

    她以為他那么的冰冷無情，應該沒有朋友，可是她錯了，這一刻，馮夢如才發現他們生活了那么久，她卻并沒有真正走進他的世界。

    女兒小暖暖被歐歐抱著，并不知道悲傷是什么，但今天的她似乎也被這悲傷的氣氛感染，也少了平日的嘻笑，有時看到熟悉的人，會指著墓碑上的照片說，“爸爸，爸爸……”

    含糊不清的童音，這是小暖暖第一次開口說話，卻是在穆向天死了以后，沒想到他那么疼愛女兒，卻連一聲爸爸都沒有聽到，想到這里，馮夢如的心又劇烈的疼了起來，目光落在墓碑的照片上，俊美無比的臉龐，一雙眸子仍像活著般犀利，此刻看著，竟有種他仍活著的感覺。

    天空飄起了雨絲，柔柔的，像是女人無聲的哭泣，馮夢如站在那里，沒有流淚，只有木然，葬禮持續了很久，最后一波道別的人走過來，歐歐一直壓抑的哭聲終于放出聲來，格外的悲慟。

    歐歐應該是很愛穆向天，愛到可以容忍一切，她的愛應該比那塔的愛更加偉大，因為那塔的愛只是自私的占有，最終害了他。

    想到他的死，馮夢如站到僵直的腿猛的一顫，是那塔害死了穆向天嗎？表面上看來是的，是她把刀子插入了穆向天的胸口，可實際上讓他死的是她馮夢如。

    她讓他的心先死，然后又讓他替自己挨了一刀，所以她才是那個害死他的女人。

    “嫂子，回去吧！”林子過來，一把傘撐在了她的頭項。

    馮夢如看了一眼，并不太熟悉的人，只是這些天出現在她面前的頻率高了些而已，“你們先走吧，我再呆一會?！?/br>
    是的，她想再呆一會，想這樣看著他，再多一秒。

    林子把傘遞過來，馮夢如沒有接，而是天晴接過去，說了句，“你也要保重自己?！?/br>
    所有的人都走了，只剩下她，不，還有他……

    兩個人就這樣隔雨相望，距離不遠，卻是隔了天和地，他們再也觸不到彼此，再也不能。

    以前恨他，恨他對自己的冷戾，恨他的無情，此刻卻是覺得懷念，懷念他大聲吼她的失控，懷念他生氣發飆的樣子。

    緩緩的走過去，想蹲下身離他近一些，無奈站了太久的膝蓋此刻卻是一下子折了下去，碰到了尖厲的石塊，頓時疼的她抽了冷氣，眼淚也跟著落了下來。

    今天她一直沒有哭，一直不哭，可是此刻，疼痛還有壓抑的心酸再也抑制不住，手拍打墓碑，拍打他的照片，她開始控訴，“穆向天你混蛋，你竟然死了都不肯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