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戰云杰能感覺到身上的暖意，卻再也看不到那樣明媚的光亮，身上的暖驟然間變得寒冷，天晴感覺了他的輕微顫抖，拉過他的手掌寫道：怎么了，不舒服嗎？

    “沒有，”戰云杰抬起頭，很努力的睜著眼睛，似乎想看到點什么，可是什么也看不到，苦澀的笑笑，他說，“今天是晴天吧！”

    “嗯，陽光很暖，一絲一絲的……”天晴為他形容，看著他癡望著天，卻什么也看不到的模樣，心又再次抽痛起來，她寫道：去做手術吧，好了，你就能重新看到陽光了。

    他緩緩垂下頭下，然后是長久的沉默，天晴很著急，卻也不敢激進，推著他繼續在草坪中前行，不遠處，幾個小孩子在玩皮球，天晴把他推進，寫道：你聽這聲音多美，如果有機會能讓我開口說話，我一定不會錯過。

    暗暗的，天晴向他傳遞著一個啞人的渴望，戰云杰當然感覺得到，只是不語，說道，“坐下休息會吧，你應該累了?！?/br>
    聽到這話，天晴有些意外，難得戰云杰也會有替別人考慮的時候，他居然會關心人了？

    感覺不到她的回應，戰云杰笑笑，“以前的時候，這樣的話你打死我也是說不出來的……”

    天晴握了握他的手，雖然沒有寫字，可他懂得，她在說謝謝。

    “你的嗓子是天生的嗎？”戰云杰問她。

    不是，是后天造成的，天晴回他。

    “應該能治好的吧？”他說。

    不知道！天晴已經隱約感覺到他要做什么。

    “為了感謝你對我的照顧，我把付你的護工費折成手術費，給你治嗓子，好不好？”他終于說了。

    這次換成是天晴沉默，感覺不到她的回應，戰云杰有些急了，“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在死之前幫你實現愿望，而且我很想聽聽你的聲音……”

    天晴看著他，現在的戰云杰依舊俊美，只是已經退卻了以往的張揚戾氣，身上多了股平和的氣息，就像是一個普通的男人，可以生病，可以痛苦……

    其實這樣的他，天晴才覺得真實，才覺得是這個世界上男人該有的生活樣子。

    你不好奇我的樣子嗎？天晴寫字問他。

    戰云杰的目光轉向她，空洞的眼神怔了怔，搖頭，“其實有時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實的，我心里有你的樣子就行?！?/br>
    那我是什么樣子？天晴又問。

    戰云杰笑笑，并沒有回答，反而說道，“真的，我特別想在離開這個世界前聽一聽你的聲音……”

    “啊——”戰云杰的話沒說完，就聽到身邊的女人尖叫一聲，再然后身體被緊緊的護住。

    “怎么了？”戰云杰的頭被護在她的胸口，那股子熟悉的氣息又涌上來了，還有剛才這一聲尖叫……

    沒有回答，沒有放手，天晴緊緊的抱著他，她快被嚇死了，害怕剛才那個皮球會打到他的頭，現在的他頭部不能受任何撞擊的……

    “阿姨對不起……”

    “太太，你沒事吧？”

    小孩和家長見此情況都跑了過來，天晴這才緩緩松開戰云杰，回頭沖他們搖了搖頭，示意沒事，可是她慘白的臉還是代表被嚇到了，小孩的家長有些過意不去，“太太，你臉色好難看，如果有事要說的……而且你現在還大著肚子……”

    聽到這話，天晴心頭一驚，身體還沒來及撤離戰云杰身邊，就被他抱住，他的手撫到她的小腹上，“原來你懷孕了！”

    還記得那次她肚子里寶寶在動的情景，原來真的是她……

    天晴有些心慌，一時僵在那里，戰云杰的手松開她，對還站在他們面前的人說，“我們沒事，你們繼續玩吧！”

    “哦，剛才實在抱歉，”小孩的家長看著天晴，仿似明白了什么，目光落在他們的身上，有著驚詫和惋惜，似在感嘆生命怎么這樣不公，讓他們一個啞巴，一個是瞎子。

    去手術吧，只有活著才能感覺到這世界的美好！天晴繼續在他掌心里寫著勸說的話。

    想著剛才他手覆上自己小腹的剎那，天晴抓著他的手再次撫了上去，寫道：只有活著你才能有更多的收獲，妻子孩子……

    “不會了，”戰云杰苦笑，“我做了太多的壞事，就是活著也不會有那樣的幸福?！?/br>
    天晴看著自己隆起的小腹，還有上面的大手，繼續寫：不，你會的……你也會有兒孫繞膝，生活美滿的一天。

    戰云杰怔怔的，心里卻想，天晴如果當初我不是那樣的傷害你，你會嫁給我，給我生孩子嗎？可是現在她已經是別人的老婆，哪怕她就在他身邊，也不會再屬于他了。

    收回手，戰云杰換了一副表情，“你現在大著個肚子還出來做事，也不知道你家老公是怎么當男人的，明天以后你不要來了?！?/br>
    天晴看著他，寫道：如果你覺得我這樣真的辛苦，那你就去做手術，你好了，我就不用來照顧你了。

    固執，還是一根筋！戰云杰在心里罵她，不悅的回道，“隨便你！”

    夜晚的病房，多了死亡的靜寂，據說醫院是陰魂最多的地方，因為這里經常死人，此刻戰云杰的病房氣氛更是讓人毛骨悚然。

    “你擺著這一張臭臉給誰看呢？”戰云宛的話打破僵滯的氣氛。

    “你看不了幾天了，”戰云杰冷哼一聲，接著一雙空蕪的眼睛看向向文山，雖然他看不到什么，但這樣的注視卻比平時更讓向文山心虛。

    “是你出的主意讓她來的？”戰云杰開口，平靜的聲音下卻是掩藏著巨大的怒意。

    “是……不……”向文山看向戰云宛，卻在這時有硬物飛了過來，哪怕戰云杰瞎了，可他那扔東西的方向感依然不差。

    看到碎了一地的玻璃，戰云宛忍不住發火，“你發什么瘋，是不是連我們也趕走，沒人管你，你就開心了？”

    “是，你們都給我滾……”戰云杰怒意騰騰。

    “好，我們滾，但滾之前我有幾句話要說給你聽……”戰云宛上前，“別以為你現在有病誰都要讓著你順著你……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欠你的，命是你的，你愛要不要，可是我們都是為了什么……但我告訴你戰云杰，你別以為這樣子有多偉大，你就是證明了自己能活幾天又有什么意義，你不做手術早晚是要死的，想想你在這個世界上還欠了什么，你死了，欠下的債怎么辦？天晴她挺著個大肚子，裝啞巴的照顧你是為了什么？你為什么不去想……她不欠你的，是你欠她的，欠的這輩子下輩子都還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