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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然銷魂者,惟別而已矣,再怎么不舍也終須一別。 二月初二是個吉日,衛琇和鐘薈祭了路神,領著奴仆和部曲啟程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卷 本卷完~ 第149章 旅途 直至啟程之日, 鐘薈才知道原來衛琇千挑萬選物色來的別駕不是別人,正是當日在鐘氏家學中頂撞他的寒門弟子祁源。 鐘薈想起那日她不過叫了長邵的表字又夸了幾句, 便惹來無妄之災,再也不敢以身試法——阿翁和耶娘曾經打算把她嫁給祁源的事兒還是帶進棺材為妙。 數日后,鐘薈總算明白衛琇為什么要將輜重減至最少,又額外準備幾輛空車了。 原來官員赴任離任都是有送迎錢的, 非但如此,像衛琇這樣前途不可限量的宰冢之材, 沿途不知有多少州郡長官和當地世族豪紳上趕著巴結, 有些州郡索性設了送故主簿,專門接待來往的大員。那些個地頭蛇消息都靈通得很, 往往是他們的車駕才近城郭, 便有官員夾道相迎。 這些財貨有的能收,有的燙手,有的則在兩可之間, 全靠衛琇分辨定奪,兩人一路行一路打抽風, 行到兗州地界, 那幾輛車便已經裝滿了。 鐘薈自己出身高門華族,家里那些莊園宅邸自然不是靠先祖們一點點從土里刨出來的,可仍舊叫那些官員士紳的手筆驚得張口結舌, 對著幾大車的民脂民膏手足無措:“這也太……” 衛琇處之泰然,他在朝中如魚得水,靠的是長袖善舞而不是兩袖清風, 和光同塵自是免不了的,只是叫她復雜的眼神看得有些喪氣,剛想解釋兩句,鐘薈便道:“到了咱們手上總強似留在他們口袋里?!?/br> 衛琇背靠在鋪滿狐皮褥子的車廂上,摟住她肩頭,鐘薈便把頭靠在他胸膛上,鐘蔚這車的確平穩又舒服,與他驕奢yin逸的長公主不愧是一丘之貉。 兩人正溫存繾綣,頭頂上突然響起個尖細的女聲:“衛十一郎!得歡當作樂!遙遙春夜長!” “啊呀忘了把二花收進來了!”鐘薈驚呼一聲,趕緊彎腰解下系在小幾案腿上的麻繩,收風箏線似地往木軸上卷,不一會兒便把二花從車窗外拽了進來,心疼地把它抱在腿上撫撫它的翎毛,“不會凍壞吧?” 衛琇自從受過那一對白大雁的磋磨,與禽鳥離得近了總有些發怵,不過夫人執意要帶上二花解悶,他自是不能有半句怨言的——將鳥籠扔在露車上便是,橫豎不礙著他什么。 誰知道這鳥比人還戀闕,自從離了姜家便有些懨懨的,鐘薈趁著停車時叫婢子把鳥籠拿來查看,便見它耷拉著眼皮不理人,谷子也不吃,幾個時辰只啄了幾口清水。 鐘薈擔心得不行,這鳥鷯哥兒與她作伴多年,且又意義非常:“這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 衛琇默然,且不說那時候他倆有沒有情,那二兩金餅子分明是她自己掏的腰包——不過衛十一郎深得他泰山的真傳,自然不會去掃夫人的興,反正夫人說什么都是對的。 于是二花便公然登上了他們的車,衛琇眼瞅著這信物大約要跟他們一路,忖了忖進獻讒言:“莫不是在鳥籠子里憋悶,想出去透透氣?鳥兒么,總是喜歡在天上飛的?!?/br> 鐘薈關心則亂,全然忘了二花是鳥籠子里住慣的,什么法子都要試一試,便采納了衛琇的主意,在它腿上拴了根長長的繩子,把它放到窗外去試試。 二花頂著寒風飛了一陣,回了溫暖的車廂便不敢再拿喬,奴顏媚骨地說了一套吉利話,把食罐里的谷子吃得一粒也不剩。 “真的行!”鐘薈對自家郎君佩服得五體投地,一激動忘了自己方才摸過鳥,捧著衛琇的臉死命親了幾口——真是撿到寶了,模樣生得俊,打得一手好抽風,竟然還能醫鳥! *** 他們這一路輜重甚盛又帶著女眷,一天行幾十里便找就近的驛亭傳舍投宿,為免橫生枝節,官員和豪紳的盛情相邀一概拒絕。 如此不緊不慢地走了二十多日,鐘薈發現自己那神行萬里覽遍九州的宏愿壓根就是葉公好龍,舟車勞頓渾不如歪在榻上邊吃果子邊看方志游記舒坦,連她自己都免不了感慨,自己真不愧是鐘子毓的親meimei。 不過她那點臭矯情很快便煙消云散了。 進入兗州地界,他們一路上遭遇的流民突然多起來,有的是不成氣候的小股,有的則是數百人的大隊伍。有的景象在史書上不過干巴巴的數筆,只有當那情景實實在在出現在眼前時,才知道字字都浸透著無數血淚,比如道殣相望,比如餓殍枕藉。 最叫她難過的是,有一車的吃食卻不能拿出來分給那些行尸走rou般的乞活民,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倒在路邊。此行他們帶了一百來個部曲,都是以一當十的精銳,一旦那些餓紅了眼的流民哄搶起來,要兵不血刃地護住主人是不可能的——到時候那些吃食救不了他們的命,反會變成他們的催命符。 衛琇預料到青州附近會有流民出沒,但沒想到兗州的情況已是如此惡劣,當即決定就近找大渡口轉走水路入青州。 第150章 風波 入青這一段路途不太平, 為免夜長夢多,衛琇一行人乘坐單舸趕路。 鐘薈以前不是沒坐過船, 不過大江大河上行舟與乘著輕舟畫舫游湖相去霄壤,前兩日還算風平浪靜,到了第三日早晨江上忽然起了風,一時間波響如雷, 舟船便如風雨中的落葉般飄搖顛蕩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