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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行期將近, 鐘薈每日忙著支使下人將四季衣裳、玩器私物、書卷文房等清點收拾好,一一裝進箱籠里貼上封條堆在庫中, 預備著臨出發時裝車帶走。 此去山迢水遠, 加之水災后入青徐這段路不太平,衛琇和鐘薈一早打定主意行裝盡量儉省, 不過到了收拾打點時卻發現要帶的東西著實不少, 幾番取舍之后仍舊有十來車。 衛琇每日從中書省回到家中,兩人便湊著頭商量。 “吃的多帶些,這一路少說也得走一個多月, ”衛琇捏捏鐘薈的鼻尖,頓了頓揶揄道, “估摸著那車等不及到青州就空出來了?!?/br> “衛十一!”鐘薈搖搖頭把他的手晃掉, “你吃得也不比我少!” 這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了,衛琇這些年口腹之欲早淡了,不過他一貫秉持著夫人說什么都對的原則, 一聲不吭地咽了下去。 “財帛和器玩再減去些,還需加幾輛車,”衛琇點著那清單用朱筆勾去幾項, 以食指撫著下頜思忖道,“五六輛差不多了?!?/br> “裝什么?”鐘薈納悶道?!?/br> “空的,”衛琇神色古怪地道,“你到時候就知道了?!?/br> *** 衛琇除了領一州刺史之外,還加授鎮東將軍,使持節都督青徐二州軍事,朝中不少人對他執掌州兵頗有微詞,二朝老將龍驤將軍洪定是個粗人,也不像御使諫官似的引經據典拽文,當庭作色,犯顏直諫,斥責天子胡鬧,把重兵交予個乳臭未干從未帶過兵的毛頭小子。 衛琇面不改色,事不關己地作壁上觀,自然有人替他罵回去。果不其然,張邵果不其然跳出來:洪將軍您年屆花甲,干飯都咽不下去,腰弓腿抖眼睛花,可也沒見您打過幾場勝仗,倒是會割關內胡民百姓的人頭充數么,對了,我估摸著您年紀大記性不怎么樣,我這都幫您記著呢,前年吃空餉的事兒,您屁股擦干凈了么? 衛琇回家便一五一十地學給夫人聽,鐘薈笑得從榻上滾到鋪地的火狐褥子上:“這張季彥真真是個妙人兒……” 衛琇本想伸手撈住她,一聽這話不樂意了,半途中收回手,就勢將她臉朝下摁進長長的狐毛里,背對著騎跨在她臀上,壓得她不能動彈,接著掰起她一條腿,脫了她腳上的絲履和足衣,二話不說便撓她腳底心。 “衛阿晏你發什么瘋!”鐘薈兩輩子都極怕癢,腳心更是她死xue,一邊笑一邊罵,到后來眼淚都快出來了,上氣不接下氣地告饒,“好阿……阿晏……好卿……卿卿卿……” 撓著撓著變了味兒,鐘薈叫他翻了個身,趕緊捂住衣襟驚恐道:“莫扯莫扯,這衣裳含春羅的,又貴又不經扯……” “賠你十件?!毙l琇說著便去封她嘴。 鐘薈連連推他臉,兀自說個不停:“前日新裁的,才穿了兩回……” 話音未落只聽撕拉一聲,鐘薈拿這敗家的郎君沒法子,又不好真為這與他置氣,只得軟軟地嘆道:“這個月都第六件了……” 衛琇不由納罕起來,雖說這些時日兩人常拿家里窮來打趣,不過他都當是玩笑話,再怎么說衛氏連房廣廈,良田萬頃,即便這幾年的大部分出息都要拿出來堵社稷的瘡孔,可也不是真到了揭不開鍋的田地,吃她嫁妝更是無稽之談,何至于連一件衣裳也舍不得。 他心下困惑,手中的動作不由停了下來,平復了下呼吸,在她身邊躺下,將她扒拉到懷里圈?。骸皫准律蚜T了,你在擔心什么?” 鐘薈隔著中衣用手指在他胸膛上劃了劃:“上回聽我阿耶說,青州的事兒有些棘手,流民叛亂說是暫且壓下了,究竟怎么個情形還是兩說,而且還有個不省心的齊王……若是要趁亂圖謀些什么,你這刺史第一個遭殃。州郡那點子兵馬頂什么事兒,能不能順順當當收到手里還是兩說呢!且府庫空虛,軍餉發不出來又怎么辦?少不得還是得自己掏腰包養部曲,再招募些武勇,我的嫁資說起來豐厚,不過養起兵來也燒不了多少時日……” 衛琇聽不下去了,將她摟在懷里輕輕撫著她的背,當初他不敢表明心跡,怕的就是有這么一天,無論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哪回見她不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這么無憂無慮的小娘子,只因為嫁了他,便要cao心憂慮起來了。再苦的時候他也沒為自己心酸過,如今卻覺眼眶發脹。 “哎,”鐘薈從他懷里探出頭來,仰頭望著他道,“聽說張季彥這人精敏辯給,很有真才實學,更難得不是個只知死讀書的迂儒,你同他不是很有幾分交情么,辟為別駕倒是不錯,天子將你架在火上烤,跟他要個人不難吧……啊——” “張季彥這樣的大才當我別駕太委屈了,還是留在朝中好,且別駕人選我已有了?!毙l十一郎酸酸地道,不過張邵確實還是留在京城為好,雖說有旁的諫官可用,像他這么以一當十的還真不好找。 衛十一郎讓夫人深深體會了一把何謂真材實學的妙人兒。出了臥房,叫來阿慵,冷著臉吩咐道:“給張大夫府上的謝禮送出去了么?若是沒走遠叫人快馬去追回來?!?/br> 鐘薈事后揉著酸脹的腿根和腰肢,總算回過味兒來,阿晏大約是醋了。 *** 到了臨出發前幾日,衛琇的應酬多起來,幾乎每日都有人設宴替他餞行,衛琇將能推的都推了,不過總有一些推不掉或是不能推的,每每深更半夜回家,總是能見到臥房里亮著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