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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這鼻頭還是圓了一些,上回我教你這么捏,照做了么?”方姨媽一邊說一邊在她臉上比劃,“咱們家阿眉小時候我每日替她這么捏,一日也不落,才生得如今這么秀致的?!?/br> 接下去該輪到姜明淅了,二娘子沒有遠大的前程可指望,故而方姨媽一向不屑于在她身上花費什么唾沫。鐘薈幸災樂禍地沖她眨眨眼,三娘子忿忿地在姊姊胳膊上掐了一下。 不過這回鐘薈卻是料錯了,方姨媽居然對著她紆尊降貴地擠出個算得上親切的笑容:“喲,二娘長這么大了,嗯,同咱們家阿眉長得倒有七八分相似,只是這嘴比她大了一圈,莫笑莫笑,一笑更顯大,姨媽教你,這么著?!狈揭虌屨f著將嘴縮起來,她的嘴本來就生得小,如此一來就像嵌在酪碗里的櫻桃,鐘薈眼看著就要繃不住了。 三娘子無奈地望了望天,上前替她解圍:“姨媽趕緊進屋里去歇息吧,外頭太陽大?!?/br> 方姨媽叫她這么一說突然想起自己在日頭底下站了這半晌,頓時一陣頭暈眼花,趕緊抓著三娘子的手往屋里去了。 鐘薈這才后知后覺地納悶,這方姨媽平白無故地一反常態對她假以辭色,是怎么回事?猛然想起這位姨媽膝下除了眉表姊以外還有個大她三年的表兄,去年似乎在與尹家三房的五娘子議親,難道是親事沒說成,退而求其次來打她的主意?鐘薈不寒而栗,她與這位便宜表兄素未謀面——方姨媽從小時候起便防賊似地防著他們姊妹幾個,可有這么個阿娘,那表兄就算是天仙她也敬謝不敏。 鐘薈卻是自作多情了,方姨媽統共這么個兒子,看得跟眼珠子一樣緊,打定了主意要娶個高門媳婦兒,在妯娌跟前揚眉吐氣一回,如何看得上屠戶姜家。 不過也不算全不中,方姨媽確實替她尋了個門當戶對的親事,乃是方家二房妯娌的侄兒,這位妯娌范氏原本也是官宦出身,只是她父親在楊家謀逆案中被掃了個邊兒,丟了官位,這幾年門戶越發破落了,這范家侄兒打小長在富貴鄉里,生得俊朗不凡,一身公子氣派,在方家家學里附讀,時不時在花園庭院里走動,一來二去不知怎的就看對了眼,東窗事發將方姨媽氣得險些昏厥過去,好在還沒來得及做出什么糊涂事來,可阿眉卻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要死要活地鬧著要嫁他,方姨媽只得將她鎖在院里,命幾個婢子輪流不錯眼地盯著她。 方姨媽把主意打到姜家頭上,一來是絕了女兒的念頭,二來也是用一樁實惠的親事堵那豎子和妯娌的嘴,若是他們將這事說出去與外人知曉了,阿眉的閨譽就全完了。 方姨媽的小算盤打得啪啪響,卻沒料到姜二娘的行市竟然出奇得好,一場宴席從頭到尾,總有十來個夫人拉著她的手問東問西了,光是她認得的就有魏亭侯的夫人、金部尚書郎許季倫的夫人、黃門侍郎彭堅新過門的娘子,連城陽王的側妃都笑著與她說了好一會兒話,姨媽立時警覺起來,打定主意要先下手為強。 一時酒闌席散,曾氏安排婢子帶幾個神思倦怠的夫人去客房小憩,隨后將興味正濃的女眷們帶到園子東北角的映雪閣,里頭已經備下茶果點心和各種游戲之具,方姨媽尋了個機會將meimei拉到屋外闌干旁,開門見山地道:“你們家那二娘還沒許人家吧?我給她尋摸了一門好親事?!苯又籼魭貙⒛切±删依锏那樾握f了,自然隱去與阿眉那段私情不提。 曾氏很了解自己這位阿姊,她沒事才不會有這份保媒拉纖的閑心,其中定有什么隱情,退一步來說,單從明面上看這樁婚事也不算多好,不過她并不道破,只道:“她的親事自有她阿婆作主,我說不上什么話?!?/br> “你如何這么傻!”方姨媽恨鐵不成鋼地扯了扯她袖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干那老嫗何事?你只需將妹婿說動了,何愁成不了事?” 曾氏沉吟了半晌道:“我且試試吧,不一定說得成,你莫放準話與他們家?!?/br> 方姨媽雖然著急上火要將事敲定,可曾氏只是一口咬準了拿不定主意,她只得訕訕地放她去陪客了。 *** 曾氏原本在外院設了舞樂和投壺、樗蒲、圍棋、雙陸等游戲之具,午后男賓若是不想去客房歇息便可聊以消遣。 姜老太太卻是有不同見解,既然是給幾個孫子孫女相看,自然也要他們自個兒掌掌眼,她自己是市井出身,并不覺得小娘子在外男面前拋頭露臉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曾氏拗不過婆母,只得用一人高的碧絲步障將園子分作兩邊,又在湖畔緩坡地勢較高處設了個白紗帳,事先對親女兒耳提面命,勒令她整個下午待在映雪閣中待客,切莫學那一雙沒規矩的雙生姊妹丟人現眼。 三娘子正是開始對小郎君生出好奇的年紀,不過不涉男女之思,只是一派天真地想看看那些小郎君生得什么模樣,既然阿娘三令五申,也只是略感遺憾便拋諸腦后了。 午宴席散,姜景仁引了已有家室的賓客在外院消遣,姜曇生便邀年輕小郎君們去園子里賞景。 蕭熠午間多喝了幾杯,已經有幾分醉意,本想去客房睡一會兒,見好友神色有些異樣,心道這所謂的逛園子大約有些蹊蹺,按了按眉骨,打起精神欣然前往。 衛琇沒什么賞景的興致,他大大低估了那兩杯河東頤白的威力,眼下頭重腳輕,腦袋昏沉沉的,本來已經開口讓姜家管事帶他去客房,見蕭九郎往園子里去,腳步立時拐了個彎,對那管事道了聲抱歉,笑吟吟地對姜曇生道:“在這兒吹了會兒風,倒是精神了些,在下也隨姜兄一塊去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