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
其實跟黎晉澤吃飯并不是多么乏味的一件事,雖然他話不多,但并不是那種沒有情緒反饋的交流。 他的成熟穩重下有澎湃,任誰在這樣的深邃眼神下,都足以讀出其中的信號。沉醉在愛情中的人,他的眼是有熱度的,流連在面頰上,眉梢眼角足夠舒展。 她飛揚的眉眼,她明朗的笑容,總是吸引著人停留……黎晉澤微抬腕部,將叉上的食物送入口中,眼神深處有情愫涌動。 時鐘有時候不需要為愛情中的人設限。不知不覺間,晚餐便這樣結束了。 連煙復工以后就回家去住了。她開著車來,本是不要黎晉澤送的,卻被他拉住手。她在家里住得習慣了,驟然離去,黎晉澤難以放手??山K究拗不過她,所幸爭取送她一程。 連煙想了想,同意下來。干脆下車后和他再走走,順便直接說明那件事。 可到小區之后,看到手機上收到的圖片,她眉頭一蹙,又改變了主意。 “我走了?!彼е淮笫倒逑萝?,鼻端全是氤氳的幽香,沖他招招手。 黎晉澤卻拉住她,手掌覆住她的手背。他注視了她好一會兒,才沉聲道,“好好休息?!?/br> 連煙瞬間明白了什么,她勾了勾他的手指,“你也好好休息?!?/br> 說完俯下身朝他靠近。黎晉澤握住她的手更緊了些,湊上去回應了這個告別吻。 鼻尖交錯又分開,黑暗中的剪影與花香交纏。他的頸后被她用指尖撫摸了一瞬,蜻蜓點水般,口袋里落了枝玫瑰。 “讓它陪你?!?/br> 黑夜于他的意義總是煎熬漫長,好在今晚有玫瑰作伴。 后視鏡里映出黑沉如墨的一雙眸,卻是在另一輛車上,那墨里有驚浪正在翻涌。 傅庭延望著賓利上下來的高挑身影,她懷里抱著大束的玫瑰,在夜色中竟也扎眼至極,但怎么都比不過她臉上的笑容刺目。 借著晚風吹拂而來的幽香,傅庭延的心早于時節,先行落入寒冬。刺骨的窒息壓在胸口,長指搭在方向盤上顫動,心被緩慢地,片片地撕扯到鮮血淋漓……有水珠落到他的唇邊,黑睫下熬紅的眼抬起。 下、雨了? 過了幾秒,他才陡然意識到,哪里是雨點?明明是淚水。滲進薄唇,咸苦逼人。 原來她還在接觸別人,原來他并不是唯一,往日的記憶突然變得血rou模糊起來。傅庭延不知自己現在是什么樣的表情,他只覺著自己整個人都僵住了。原來在看到沖擊一幕時,人是不會立即有反應的。 難道這段時間以來的情話呢喃都是假的嗎?她的凝望與傷感,她說忘不了他,說一直都喜歡他……可是為什么?他無法讓自己去無視剛剛看到的一幕。 她走了,她沒有看到他,甚至連往這個方向望一眼都沒有。就像那一年,她也是這樣,說了分開就頭也不回地離開。 黑發覆住眉眼,襯衫袖口染上濕意,男人面色蒼白,靈魂在痛楚間浮浮沉沉。劇烈的失重感浮上額頭,裹在太陽xue上,一圈圈地痛。他伏在方向盤上,無法睜開眼,當心理痛到極致,便開始轉移到身體上,胃部陣陣的絞痛抽搐。 為什么要騙他?傅庭延搭在方向盤的手掌握緊,很快又像xiele力一樣松開。 他不敢再深想,只因為害怕聽到那個答案,那個長久以來不安惶恐,植根于內心深處的答案。 * 黎晉澤從未想過自己能見到好友如此失控的一面,更沒想到會是在酒吧這種地方找到他。 他趕到的時候,傅庭延仍舊衣衫整齊,襯衫紐扣一如既往被規整地扣到頂端,清雋禁欲的氣質實在與吧臺旁的火熱格格不入。只是他手邊空掉的酒杯,昭示出今日異樣的放縱。 “庭延?!彼麖谋澈髥玖艘宦暫糜?,對方卻沒應答,但傅庭延明顯沒有完全失去意識,手里動作不停。 待他走到近前,吧臺邊的服務生走過來。似被黎晉澤一派氣度震住,語氣有些小心翼翼,“您是黎晉澤黎先生嗎?” 見黎晉澤點頭,服務生又接著道,“我看這位先生狀態不太好,又一直不停喝,擔心出事,所以就用他手機聯系了您。我看您和另一個沒有備注的號碼都在他通訊錄最上面,應該是他的熟識?!?/br> 原來是這樣,黎晉澤瞬間明白過來。不過他倒是不知道,傅庭延竟然把他在通訊錄置頂了。這個舉動令他感受到了好友對自己的信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