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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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走一會兒,便徹底沒有細沙,只有一望無際的干涸土地。 景樽的腳步頓了下,往旁邊看了幾眼。 阿酌立即察覺:怎么了? 他略一思量,實話道:在人蹤滅秘境里我曾見幻覺,見到你葬身在此處。 阿酌一怔:[原書劇情?] 還沒開口,一個拳頭打在景樽肩上,閻厄向他道:你怎么詛咒你師弟??? 沒有,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所以我才不懼說出來。景樽拉住阿酌的手往前走。 必須不能發生。閻厄在后喊,你可得把人拉緊了。 再走下去,便有濤浪聲越發增大,可沒有海水的濕氣,只能聽得那震耳發聵的擊打樵石之聲,又有狂烈的風聲夾雜。 巨浪之畔黑水之上,偌大旋渦,烏云重重,電閃雷鳴一刻也不歇,陰云之下那雷電擊打的火花就尤其清晰,釋放在黑色水面炸出金色的光,又發出嗤嗤拉拉的響聲。 金光擊打沒有固定位置,只是不斷挨個打在那黑水邊緣,讓黑水與湛藍海面涇渭分明,所有的生物到此皆被阻隔,外面萬物進不來,里面一切也出不去。 這便是沉沙陣,下面被封印的水域實在不算大,加上岸邊樵石,也比不上照硯山一個山峰。 這黑水是否跟魔族四周環繞的有些像?玄湮頂著烈風問。 那里的黑水不流淌,這里卻驚濤駭浪澎湃得十分激烈。阿酌道。 所以,水為什么會變黑? 吸收了濁氣。景樽道,上古初始,魔族也是有魔性的,到后來,清水如墨濁氣盡除,但那黑水不流,是魔族自己掌控了心性,而此處黑水洶涌,乃是鮫人族的心性還不能自控。 所以說,若是哪一天這水面歸于平靜,鮫人族是有可能被放出來的?阿酌問。 嗯。景樽將他的手籠在掌心,但看這樣子,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兒。 旁邊人:有沒有覺得,他們這拉手的方式有些奇怪? 玄湮瞥他:不是你說讓他拉緊姜小師弟么,你看,拉得多緊。 反正最近就是看他們哪哪都怪怪的。閻厄搖頭,走至他們面前,咱們要進去了嗎? 好。景樽放開阿酌的手,卻沒放他人,從頭發撫到臉龐,又至腰間,來回拂了幾遍。 玄湮:我突然也覺得怪怪的。 許久后景樽松開了人:待會兒傳音符和密語都通不了,我給你身上加了一道結界,普通的靈決應當傷不到你,保護好自己。 哦,原來是加結界。玄湮道,是我想歪了,我還以為他們是那種關系呢。 閻厄則惱怒:你怎么不給我加??? 景樽側目看看他,想象去摸他的情景,露出一絲嫌棄:不想碰。 玄湮連忙拉住要暴走的閻厄:算了算了,你比較厲害,用不著用不著。 有嗎,他不也到元嬰期了。閻厄蹙眉,他還會魅術,魚尾能擊碎玄鐵,眼淚能控制毒物,明明是他比較厲害。 說歸說,兩人呆會兒要一起走的,他又氣鼓鼓把阿酌拉到身邊:姜小師弟,就你這身本領,好好發揮,保不齊沒幾個是你對手。 阿酌回應:你說的那些技能,我其實用得不熟,時而有用時而沒用的。 得虧不熟,不,得虧你性子好,不是大壞蛋。他拉著阿酌的袖子,抬頭看看那旋渦:你們先走? 嗯。景樽點頭,視線在他二人身上停留幾許,回頭對玄湮道,走吧。 兩人使了御劍訣凌空而起,在疾風呼嘯電閃雷鳴的旋渦外盤旋了一會兒,跟隨著狂風流轉的方向,鉆進了旋渦中心。 中心雷電更甚,狂風卷著烏云遮擋視線,見有外人進入,那些雷電齊齊擊打而來,景樽閃身躲過,身后人差點遭殃,他眼疾手快把人一扯,那一道驚雷打在玄湮的袖子上,赫然一個窟窿。 玄湮瞧著衣袖目瞪口呆:這沉沙陣不是你做的么,為什么還會攻擊我們? 它哪里會認人,何況也不是我做的,大多是沐臨上仙。說話間又數道雷落下,景樽提著人連番躲閃,又于層云中瞥見兩道光亮,他叮囑了一聲,加快速度沖向那處光亮。 打碎周邊環繞的云層便接近光點,眼前一個懸浮木色大門,雕塑為貓頭,眉心紅痕,光亮正是從眼中上掃射而出。 兩人在木門前落定后,四周電閃雷鳴而此處不再受影響,只是這只木雕貓頭張牙舞爪,看上去很不好惹。 玄湮咂舌嘆道:我再怎樣想,也沒想過入口是這個樣子,再不濟,弄一只虎頭也更氣派一些啊。 這門是沐臨做的。景樽解釋著,回頭看了眼,惶然一驚,你怎么了? 玄湮的衣服上全是窟窿,若破布掛在身上,頭發炸起了一半。 你說呢,被雷劈的啊。玄湮苦道,魔尊大人你方才讓我抓緊,是要我來擋住雷電嗎? 如果你不抓緊,會被劈得更慘。景樽道,拿出太極陰陽魚,將黑白岫玉合二為一,腳尖輕點凌空而起,覆蓋在貓頭那個紅痕上,再用力一轉,木門咔咔開啟,兩扇門將兩只眼睛分散,光亮消失。 景樽往下看:封印開了,他們應該也要下去了。 不必擔心,閻厄看上去不靠譜,但做事還是有分寸的,你不知道,他在危險時刻,本領能夠暴漲化險為夷,我見過好幾回了。 景樽嘆氣:那是我暗中助你們的,到現在你們還沒反應過來。 這腦子,好像更擔心了。 兩人走進木門,入目白茫茫的煙霧,玄湮舉著龍骨刀做足了隨時應敵的準備,而還沒舉起來,那白霧散去,竟浮現出一個金碧輝煌的大宅院,門前燈籠掛得高高,高墻上的飛檐脊獸幾乎要穿入云中。 玄湮立即警覺:這是不是什么幻境? 不是,沉沙陣里面就是這樣。 這樣?玄湮好奇,封印鮫人千年的沉沙陣,難道不該艱險萬分,如人間煉獄嗎,起碼該是個傾山倒海滿目蒼夷的景象啊。 外面的狂涌的黑水與干涸的土地,還不夠滿目蒼夷嗎?景樽伸手覆上門環,封印之陣里面的景象全是封印者憑想象創造,沐臨那家伙估計沒什么想象力,直接照搬了人間的房舍模樣。 那他何不搬個小的,這么大的宅院,光構思也得花些功夫。 小的鎮壓不住。他推開大門,你的刀還是舉起來吧,這里面的一切陳設物件都可能是陣法,千變萬化。 大門吱呀打開,門環落回,發出幾聲沉悶鳴響,廊上的燈籠動了動,轉了個方向,好似一雙雙眼睛,隨著來人四處轉。 沉沙陣下,黑水之上。 洶涌浪花之中浮現一艘烏蓬小船,沒有撐船人,在水上搖搖晃晃,閻厄與阿酌跳到那船上,小船歪歪斜斜,兩人緊緊抓住船沿,隨著水浪起伏,眼前也看不見什么,只任憑這只船帶著他們,從水花之中翻進水底,大片的浪打在頭上,卻擋不住小船的穿梭。 很快水浪之聲減弱,小船速度微緩,??吭谝惶庨允?,兩人下船,爬上樵石,看前方水中有一宮殿,琉璃玉瓦,孤零零佇立,許是水中的光影折射,讓這宮殿泛著微藍的光。 有人身魚尾的鮫人舉著叉子盤旋在宮殿四周,回頭看見有人,掙扎著想要游過來,卻又似被禁錮著,離那宮殿半丈遠,便再沒法向前了。 那鮫人砰砰砸著什么,發出嗚咽之聲,又引出不少鮫人從殿內出來,甩著魚尾。 鮫人族都很好看,他們聚在一起,便是萬花似錦,又如簌簌回雪,羞煞東風,驚絕天地。 閻厄和阿酌往那宮殿靠近,出來看熱鬧的鮫人越來越多,但已經沒有拿叉子鮫人那般躁動,只是好奇,瞧著他們越來越近,穿過屏障,毫發無損。 第33章 封?。?) 沉沙陣上。 景樽與玄湮跨進門檻, 一條寬闊石板路,兩旁以花草隔出小徑,鋪了細碎石子通往旁邊的廂房, 石子以白色為底, 黑色相間,勾勒成一環扣著一環的圖紋。 玄湮撿起一顆黑色石子,笑道:沐臨上仙設想得這么細致? 興許他住過這樣的屋舍,進入仙門前他可能是個闊少爺,但既入仙門, 就莫問前塵了。景樽答著,忽眼眸一暗, 指端一道靈光陡然劃破石子。 玄湮一驚, 甩出石子,掉落在地的黑色石子儼然是一只被砍成兩半的眼睛,幾點膿血浸入地面。 玄湮不敢再亂碰, 握緊龍骨刀,慢慢往前走。 我的識途戟, 還有你的馴妖寶典,都在最后面祠堂里, 這院子有三進,每一步都要小心。景樽將那替換的迷途桿拿在手里。 玄湮瞧著他手里的東西,想起什么:糟糕,我忘記帶一樣替代的東西了。 墊桌子的倒好找。 可是這里面的東西哪一樣能碰? 你扯一片衣角都能墊。 玄湮瞥瞥自己破布一般的衣服, 度量了會兒,只覺無論扯哪一片,露出來的地方都會有礙觀感。 但好在也沒其他人,至于魔尊大人么算了, 看到也沒辦法,對方要是不在意,他在意什么。 石板路走至盡頭一處垂花門,一只橘貓在那墻上鏤空處趴著舔爪子,見到來人,喵嗚一聲跳了下來,豎直了尾巴,嗚咽低吼。 倘若這是沐臨上仙根據自己為凡人之時所住宅院創建,那么,這只貓,有沒有可能是他記憶里的筱舉長老?玄湮試探問。 是的。 這要不要動手? 雖是假的,但我仍覺得自己好像在欺師滅祖,他若不來犯說話間那橘貓忽而毛發炸起,拱起脊背,低吼著向他撲來,其形態也突然變得比旁邊廂房還要巨大,模樣也不再像貓,好似什么怪異野獸,周身黑氣纏繞,眼中空洞,血盆大口眼看就要落在二人頭上。 景樽以迷途桿撐起它的嘴,一手幻化光刀就要斬上去,而在揮手之際,耳畔忽響起熟悉的聲音:景半盞,我是你師尊! 他的手繼續:你不是。 你兇我,不,你這是要殺我?那聲音哭起來,你敢殺我,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師尊了? 他的動作微頓,笑道:我敢殺你,你豈不是要撓死我?話畢那光刀隱去,又幻為鎖鏈,自野獸脖頸捆住,扼制住它周身黑氣,野獸重新化為貓形,喵嗚的掙扎著,被景樽安放在草鋪中。 這不是你師尊,你方才聽到的話一定都是它故意恍你的。玄湮見他手下留情,唯恐后患。 我知道,但沐臨把小橘當做寶貝疙瘩一樣,在他記憶里的這只貓,一定是動不得的,你不想讓這宅院塌掉把我們都困住,就不要殺它。 既然那么寶貝,飛升時為什么沒帶上? 我也不知道,他們主仆都想一出是一出的,難相處得很。景樽搖頭,跨過垂花門。 黑水之下。 阿酌和閻厄輕松穿過鮫人們出不來的屏障,在那眾目睽睽的眼光中走進大殿。 大殿內翡翠為壁珠玉為地,波光粼粼。 想當年鮫人族若是不上岸,理應是很有錢的。閻厄暗道。 畢竟他們自己能泣珠織綃。 那些鮫人們本已經做了戰斗的準備,又見阿酌也幻化出了魚尾,他們驚愕相望,拿叉子的鮫人擠出來看了幾眼,大驚失色:小殿下! 一眾鮫人慌亂:被扔出去的小殿下? 快去請大殿下來! 他們那殘暴的能力已被壓住,只要在這封印里,還能保持本性,不至于見人就打,看到同族,又是他們那傳說中被血綃包裹放出去在外界孕育而出的小殿下,也放松了戒備,圍繞著阿酌游了幾圈: 殿下是怎么進來的? 殿下是來救我們出去的嗎? 他是誰,您怎么帶個外人來? 殿下何時帶我們出去? 阿酌被問得羞愧,低垂眉眼道:我不能帶你們出去。 周遭颯然無聲。 聽得一聲清脆咳嗽,眾鮫人立即退到兩旁留出了路,向那來人齊齊叩禮。 這咳嗽的鮫人從當中游出,著了白底金紋的寬袍,墨發未束,隨著水流浮浮蕩蕩。 他自王座上向阿酌走來,發絲掃在旁邊人的面上,閻厄摸了一下被拂過的臉,一絲微愣:天地絕色,傳言不假。 他的樣貌跟阿酌是有些像的,但是阿酌那雙澄明碧澈的眼睛多幾分純真可愛,而這位眸光淡然嘴唇微薄,高貴冷淡之中有些不經意的魅惑。 那人朝他瞥了眼:你誰??? 我是閻厄怕說錯話,也怕萬一有個意外認錯人,斟酌了下語氣,道,敢問我能看一看你的心口嗎? 他牢記之前聽過的話,鮫人皇族心口是有紅痣的。 然而 立即有一眾鮫人圍上來,七手八尾地將他抓?。翰辉S對殿下無禮。 閻厄看著這張臉,沒有半點想抵抗的意思,任由他們鉗制住自己。 但阿酌有點急:殿下 姜雪行抬手打斷他要說的話,撫著他肩膀上下看,再仔細看他魚尾,先是笑,笑過了又哭,啪啪落下滿地鮫珠:真的是你,你是姜月酌? 阿酌點頭。 弟弟。姜雪行抹了一把眼淚,把他一把抱在懷里,還好還好,你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