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一點題的《雙龍戲水》一出，再多的高貴與典雅都成了一場空。

    可能是因為察覺到了韞祉閔那好似偷偷卻又光明正大的目光，游臻將自己的注意力從書本中的插畫上移向了一旁盤腿坐著的韞祉閔身上。

    在一人一鬼視線相撞的瞬間，韞祉閔沒有任何負面情緒地給了游臻一個和煦溫暖的笑。

    游臻因為這個笑，而微微怔愣了瞬間，深埋于腦海深處的一些記憶似乎在此時此刻噴涌而出。

    但那記憶瞬息間又再度消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

    游臻因此而略感疼痛地皺了下眉。

    “頭疼嗎？”說這句話的時候，韞祉閔的聲音充滿了著急，而且全然沒有了小韞特有的幼稚與言語的艱難，那是一句極為順利的一句話，沒有磕絆，也沒有苦思冥想的斷句。

    “沒事?！碑斢握橄乱庾R地回答了他的問題之后，才察覺到了某處的不對勁，他的眼睛瞬間又重新注視在了對方的臉上，在對方那單純天真的臉上企圖尋找到些微的不對勁。

    可并沒有。

    游臻多疑慣了，即便他再怎么努力減少這種行為，卻依舊還是會在平常的生活中尋找到蛛絲馬跡。

    于是他故意問：“你剛剛說話倒是挺順利的?！?/br>
    “啊……”小韞似乎回憶了一下，然后困惑地歪了歪腦袋，“是嗎？”

    依舊還是順利的。

    游臻來勁了，他從沙發上半坐起來，然后從他的手中抽出了那本全是文字的書，那如同蚯蚓一般的字體讓游臻微微皺了皺眉，實在不怪他，雖然他也不是對滿是文字的書有著很大的抗拒，但滿是插畫的書以及滿是文字的書，他偏向于尋找前者。

    他皺著眉，隨便指著一行字，問：“你能將這句話讀出來嗎？”

    小韞嘟起了嘴，像個孩子?！澳闶遣皇窃谛】次?？！”

    聲音依舊還是順順利利的。

    這就很奇怪。

    于是游臻笑著，用不容置噱的微笑告訴他：讀。

    小韞如同受辱一般低下了他高貴的頭顱，蒼白的臉上是小韞不曾有的認真，中長的發絲散漫地垂落下來，讓他這張本就小巧的臉更加的小。

    隨即，小韞那好聽的聲音從游臻的耳邊響起。

    “人們觀察和認識事物，通常只能從一個個局部開始，但絕不能停留在這里。只有把……”

    注1

    他的聲音平穩而清朗，像極了奏響了一曲動聽的小提琴曲，可這樣流暢而平實的語言從韞祉閔的口中說出來，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游臻的眉在韞祉閔的聲音之中皺得越來越深，顯然是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之中。

    最終，他終于叫停了韞祉閔，“好了，就讀到這里吧?！?/br>
    他將對方手中的書本合上，聲音雖然平靜，卻也多了一分的微妙。

    可能是因為小韞能夠流暢地朗讀比較困難的語句了，他對游臻情緒的感知能力也因此而上升了不少。

    于是他準確地感受到此時游臻的心情并不明朗，受此影響，韞祉閔焦躁不安地坐在原地擰著自己的手指。

    可最終，他也是無法忍受了。

    他探出了一只手，觸摸上了對方的手臂，用擔憂的眼神凝視著他。

    他的語氣緊張而焦急?！盀槭裁?，你不開心了？”

    韞祉閔澄藍色的眼神中只有純粹的擔憂，是對游臻全身心的依賴?！笆且驗槲覇?？”

    此時的韞祉閔的確很敏銳。

    游臻由此回過神來，他望著面前觸摸著他手臂的韞祉閔，最終搖了搖頭。

    他并不覺得眼前的韞祉閔會給予他準確的回答，或許這是連大韞都無法解釋的現象，就和今天早上大韞并未出現一樣復雜。

    游臻從房內唯一的窗戶往外看去，鬼城永遠是黯淡的黑，它不存在白日，只有無盡的黑暗與沉默常盤于此。

    好在，唯一讓游臻感到放心的是，在最后一日的早晨，當他睜開眼眸，看向身邊的韞祉閔時，前兩日一早便要求親親抱抱的小韞消失了，與之相對的是那坐在床邊，用沉靜眼眸凝視著他的大韞。

    游臻眨了下眼睛，終于確定自己不是做夢，于是他一個鯉魚打挺便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甚至伸手撓了撓自己那有些雜亂的發絲，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澳憧偹愠鰜砹?？”

    韞祉閔因為他的話，動作微微一頓，本來那裝出來的自然與淡定在頃刻間消失，卻又被他用永遠的寧靜掩蓋?！澳阒朗俏?？”

    游臻倒是笑了?！澳愫托№y區別還是挺大的……”

    但他的下一句話卻像是迷失在了冗長的迷霧之中?！暗乙舱f不準哪天就看不出來了?！?/br>
    韞祉閔沒有聽清?！笆裁?？”

    “啊，沒事?！庇握槔^續撓撓自己的腦袋?！敖裉旒热荒銢]事了，我就打算出去擊殺鬼怪了，畢竟這虛擬世界本就是為了提高我的能力的，這段時間我實在是樂不思蜀了?！?/br>
    樂不思蜀的原因，一人一鬼心知肚明。

    游臻用似笑非笑的眼神望著對方那微微發紅的臉頰，終于心里暢快了許多。

    “行，我出去了，今晚應該不回來了?！庇握檫~著六親不認地步伐走出了房間，背對著他擺了擺手。

    這是代表“再見”的意思。

    韞祉閔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