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會這樣？”易宣琪不敢相信，她前天才見過江箏。

    “薄衍，把她放下來吧，”易宣琪去拉薄衍，卻震驚地發現，薄衍臉上全是憤怒。

    “薄總，北川那邊也在找你，”陳菲在這時走了進來，她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外衣兜里，像是沒有看到病房里發生了什么。

    薄衍徑直轉身，面無表情地交待易宣琪道，“你先回去吧，這里別人會處理?！?/br>
    那冷冰冰的語氣，仿佛病房里死的只是個沒人在意的實驗品。

    等到終于有人把江箏放下來了，易宣琪才恍恍惚惚地走出了病房，江箏那天抓著她重復的話又一次充斥了腦海。

    那枚黑色的怪異印章，那個女人，那把鑰匙……

    傍晚，易宣琪等到實驗室的人陸續都離開了，才從辦公室里走了出來。

    0607的位置其實并不偏僻，反而距離治療區的金屬門很近。

    易宣琪深深吸了口氣，快步走到門前，她沒有再給自己猶豫的機會，徑直把鑰匙插進了鎖孔里。

    鎖舌咔地彈了一聲，木門應聲而開。

    這個房間，易宣琪剛負責第三項目組時來過，是薄衍親自帶她來的，只記得房間內堆滿了雜物，她看了一眼，薄衍就把門關上了。

    再一次進入，易宣琪在一堆紙箱后，看到了藏在角落里的辦公桌。在夢中，那個女人就是站在這樣一張桌子的前面。

    難道，這里曾經也是辦公室？

    易宣琪繞過那堆箱子，走到了辦公桌前，桌子上已經什么都沒有了，像是被人特意收拾過。

    易宣琪前后左右地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什么有用的東西，直到她打開辦公桌最上面的抽屜。抽屜里面是空的，但關上時，有什么東西卡了一下。

    易宣琪彎下腰往里面看了一眼，發現抽屜后頭竟然豎著一個木質的相框。

    易宣琪小心地把相框拿了出來，相框中的照片仍然十分的清晰。

    那是三個手挽著手的年輕人，就在他們大學的銀杏樹下，女孩在中間，兩邊的男孩一個笑的像陽光一樣燦爛，一個靦腆又文靜。

    薄衍、岳陽、路紅云……

    記憶里模糊的影像一下清晰了起來！

    易宣琪驚愕地瞪大眼睛，那個女人，照片里的女孩……

    那個在夢中，一直背對著她的女人，竟然是路紅云！

    路紅云，薄衍曾經的女朋友，也是易宣琪從前最羨慕的女人。

    她一直幻想自己可以成為路紅云，可以站在薄衍身邊，支持他、陪伴他，跟他一起建立火種，一起完成夢想。

    可是，為什么？易宣琪回想夢里女人的樣子，她不敢相信，路紅云不是走了嗎？

    她一直以為，是一年前的事故讓路紅云選擇離開了火種，放棄了理想和薄衍?？呻y道，路紅云沒有走？她死了？

    易宣琪握住相框的手不住地顫抖，也恰巧，她摸到了相框背面的縫隙，那里夾了一張紙。

    這才是路紅云想讓易宣琪看到的——yt計劃。

    “……任何一種輔助手段都無法根除y藥的副作用，我原以為我們的實驗結果，最終只能限制在控制劑量和成效上。但我沒想到，薄衍另辟蹊徑，他發現了y藥的另一種特性，它可以被一部分人的身體凈化?！?/br>
    “y藥的副作用因受體不同而不同，但在我們的實驗中，總有一些人能熬過副作用對身體的傷害，最終活下來。而從他們身體中再次提取的y藥成分，其副作用會被削弱和改造。但問題是，被提取了y藥的試藥者，會在幾天內迅速死亡?！?/br>
    “我們首次提取的樣本，來自一個被副作用毀掉四肢的試藥者。他不愿意那樣活下去，他想把希望留給自己同樣患了遺傳病的兒子。我們答應了他，從他身體里提取的y藥被正式命名為yt?！?/br>
    “果然，第一代的yt不會再次損害人的肢體了，但它還是有不同種類的副作用。想要獲得真正安全的y藥，凈化就需要一代一代地進行下去，直到所有副作用被消除?！?/br>
    “很快，薄衍找到了下一位試藥者……”

    第236章 火種

    “yt凈化到第三代, 其有效成分開始明顯減少，我意識到一個更恐怖的問題，實驗想要繼續下去, 我們將需要更多的試藥者。而我們對于人體為什么能凈化y藥的研究一直沒有任何進展，我曾多次詢問薄衍y藥主要成分的來源，他都沒有跟我說實話……”

    看到這兒, 易宣琪的衣襟已經被自己的冷汗浸濕了。

    “隔離區的人越來越多了, 薄衍向一些參與y計劃的特殊客人稍稍透露了yt的存在。有這些客人的庇護，火種宛若一個法外之地, 源源不斷的試藥者被送了進來。我們手里的名單, 從剛開始的薄薄幾張，變成了厚厚一疊。不知道什么時候起, 基地周遭聚集了很多魚群, 它們像等待定點投喂一樣，等待著那些被扔進海底的無名尸體?！?/br>
    “yt終于凈化到了第六代, 像金字塔一樣堆積起來的試藥者, 讓我逐漸開始恐慌。我們似乎陷入了某種瘋狂, 只一味追求結果, 卻忘記了建立火種的初心?！?/br>
    “第七代的凈化遠沒有想象中的順利，注射了第六代藥物的試藥者開始不受控制的大批量死亡?；氐臍夥找呀浭帜? 我試圖勸說薄衍停止實驗, 薄衍卻愈加興奮, 他告訴我, 凈化已經到了節點, 人類只差一步, 就要邁入神的領域了！”

    “我必須阻止薄衍，他跟烏云森封鎖了整個第九層, 直覺告訴我，他們在密謀更加危險的事。我與基地的安全主管卡格爾達成了一致，我們聯系了一些不愿再進行實驗的同僚，計劃在午夜來臨時，爭奪基地的控制權?！?/br>
    “我不知道我們會不會成功，但如果我們失敗了，希望有人能看到這封信。阻止薄衍，熄滅火種，讓這罪惡的一切就此停下吧?！?/br>
    易宣琪跌跌撞撞地沖出了這間塵封的辦公室，那張被隱藏起來的信紙，又一次被遺落在了辦公桌上。

    然而，下一刻，一個修長的人影從角落里走了出來。他撿起了那張照片，照片上燦爛的臉龐才是他一直尋找的人。

    “你認識岳陽？”

    尤無淵送給易宣琪的項鏈其實就是一個感應器，當易宣琪走進這間有神秘力量的辦公室時，尤無淵立刻感應到了。

    與易宣琪看到的不同，在尤無淵的眼里，一直有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站在辦公桌前。

    女人慢慢轉過身，她的臉頰像被蒸干的花，只剩了薄薄的一層皮，沒有了任何水分。

    “你就是路紅云，你們和岳陽很早就認識了？”

    路紅云看著尤無淵手里的照片，輕輕點了點頭。

    下一秒，路紅云的記憶化作影像從尤無淵眼前逐一流過。

    一條小河邊，剛剛放學的路紅云和薄衍一起發現了橋墩下睡著的岳陽。

    還是個孩子的岳陽因為身份不明，被送進了福利院。

    路紅云和薄衍經常來看他，沒過多久，薄衍也被送來了，他的父母先后因病離世，他沒有親人了。

    三個人一起讀了高中，上了大學，薄衍從學醫轉到學習生物技術，他一直執著地想要攻克人類基因缺陷，把人類從生老病死的痛苦里拯救出來。

    薄衍一個人的理想，也成了三個人的共同理想，后來在易宣琪父親的幫助下，他們成立了火種。

    一次實驗的意外，讓薄衍和路紅云被病毒感染險些去世，岳陽卻毫發無損。薄衍想從岳陽身上采集一些細胞做實驗，岳陽起初很抗拒，但后來不知道怎么的就同意了。

    火種在那之后不久獲得了巨額投資，海上基地也隨之建立，但路紅云卻發現岳陽經常發呆，薄衍則一天到晚的沉迷做實驗。

    在搬到海上的第五年，薄衍合成了第一批y藥。路紅云也拿到了合成y藥的神秘樣本，但薄衍卻不肯透露樣本是哪里來的。

    又過了一段時間，岳陽在一個清晨突然不見了。

    薄衍說他走了，他不喜歡待在海上。路紅云一直試圖聯系岳陽，卻怎么都找不到他，他就好像人間蒸發了。

    記憶停留到此，路紅云的眼角流下了血淚。

    尤無淵則咬緊了牙關，頸側青筋泛起，他早就已經有了猜測，但他不敢，也不愿去想。他寧愿岳陽是真的走了，或者如傳說中的神明般高高在上，漠視著人類自行走向滅亡。

    路紅云的血淚滴到地上，痛徹心扉的喊叫也隨之而來。

    記憶來到了路紅云發動嘩變的那一天，她看到了站在薄衍身后的不同年紀的“岳陽”。

    她無法理解自己看到了什么，她和卡格爾帶領的人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卡格爾的手槍被扔在了地上，他的手腕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生生扭斷。

    “你干了什么？薄衍，你到底干了什么？??！”

    路紅云無助地瘋狂大吼，薄衍似乎也在憤怒，他通紅著眼眶，走到路紅云面前，死死抓住了她的胳膊，“我帶你去看，你不是想知道嗎？我帶你去！”

    路紅云被薄衍拉扯下了第九層，他們進入了一間密閉的實驗室，高大的金屬架子上擺滿了串聯著各種儀器的培養皿，而那些培養皿里路紅云清楚地看到了幾個人形，他們的臉都是那么的熟悉。

    “岳陽……”

    路紅云發怔地看著那些成功的，或者沒成功的培養品，抑制不住地開始干嘔。

    薄衍卻始終沒有停下來，他一直把路紅云拽到了實驗室的最深處。那里有一間全透明的封閉觀測室，而靠墻坐在角落里的，才是原主。

    “岳陽？”路紅云連滾帶爬地趴到觀測窗上，“岳陽——”

    觀測室里的人好像沒有了五感，他聽不到外面撕心裂肺的哭喊，也看不到來人，只是憑著感覺站了起來。

    “岳陽！你怎么了？岳陽——”

    路紅云在這一刻已經意識到了真相，她看到了岳陽身上淺淺的疤痕，她做了這么多年的研究，這些疤痕的形狀她太熟悉了。

    “薄衍，薄衍你不是人！”路紅云這一刻連罵人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我不是人？”

    薄衍笑了，“你難道沒有發現過不對勁嗎？岳陽跟普通人不一樣，不還是你告訴我的嗎？”

    路紅云愣住了，是的，是她告訴薄衍的。

    岳陽從來不會生病，受傷也能很快復原。她給岳陽包扎過傷口，那種復原速度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該有的。

    “這么多年，你試驗用的樣本，都是從你心心念念的朋友身上取來的。你的成就，你的名望，都是這么來的！”

    “岳陽就是y藥，y藥就是岳陽！無論從他身上取走多少身體組織，他都能很快長回來?！?/br>
    路紅云想揚起手給薄衍一巴掌，可她的手腕很輕易地被薄衍抓住了，“紅云，你好好看看，這位跟我們從小一起長到大的好朋友根本不是人！他的身體不止能不老不死，能不斷自行繁殖，他的體內里還蘊藏著相當大的能量，能毀滅一整個世界的能量！”

    “你瘋了，薄衍，你真的是瘋了！”

    路紅云甩開薄衍的手，想去打開觀測室緊閉的門。同一時刻，門內的岳陽好像感覺到了什么，他摸索著走到門前。

    “岳陽，你別怕，我這就救你出來，”路紅云用盡力氣卻怎么也推不開那道沉重的門。

    薄衍則無奈地嘆了口氣，“沒用的，紅云，這里的一切使用的都是岳陽自己的力量。烏云森幫助我提取了他體內的一部分能量，包括那些培養皿，只要他的一點臟器加上他的力量，就能孕育出一個全新的——”

    “你閉嘴！”

    路紅云怒吼著后退，她近乎絕望了，她想不通薄衍為什么會瘋狂成這樣。她寧愿這一切只是個惡夢，寧愿自己從來沒有遇到過面前的男人。

    “紅云，我只有你了……”

    薄衍不顧路紅云的瘋狂掙扎，死死抱住了她，“你以為岳陽真的把我們當作重要的人嗎？不，我們只不過是他的玩物，他一直在冷眼旁觀我們的喜怒哀樂。他能決定生死，卻眼睜睜地看著我失去父母。他能治愈病痛，卻靜等著你我掙扎在病床上。紅云，我們才是彼此的唯一，忘了岳陽吧，我們很快就要成功了?！?/br>
    “不，你瘋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只差最后一步了，紅云，只差最后一步，y藥就凈化成功了。到那時，我們就可以沒有任何副作用的獲得岳陽的全部力量。到那時，我們就是神了，紅云！”

    路紅云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的男人，她不再掙扎，她也知道現在自己說什么，都沒有意義了。

    薄衍似乎很滿意路紅云變得乖順，哪怕她大部分時間都不再開口說話?？赡苁菫榱藦浹a自己對愛人的傷害，薄衍也不再隱瞞其他，路紅云見到了烏云森，一個更加瘋癲的科學家。

    他告訴薄衍他找到了這個世界隱藏起來的秘密，只要能打開通往那個世界的通道，他們將獲得源源不斷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