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
“盧克!” 裹著灰色麻布頭巾的女人從人群中沖了出來,一把抱住即將登船的小男孩。 小男孩表情木訥,聽到母親的呼喚也沒有任何反應。 牽著他的修士轉過了身,嗓音冷淡地道:“女士,盧克已經成為了黑暗之主的孩子,他的未來將奉獻給圣堂,您應當為他感到驕傲?!?/br> “不!”女人死死抱住自己的孩子,“盧克不能離開我,他才六歲?!?/br> “這是盧克自己的選擇,女士。將自己奉獻給神,是我們畢生的榮光?!?/br> 幾個修士圍了上來,強硬地掰開了女人的手。女人哭喊著孩子的名字,人群開始sao動。有人想混進上船的隊伍,有人想拉回自己的家人,碼頭上一時混亂不堪。 影子號上,封振有些急躁地看著船下的一切,他們本該聽從神鴉阿塔的命令,幾天前就撤離戈爾登島,可馬庫斯堅決不肯。他臨時調來了幾艘幽靈船,非要帶走一批信眾。 “我們帶著這么多人,根本沒有地方安置,而且再這樣耽誤下去,我們很可能跟尤無淵撞上!” “不要急,封振,很快我們就可以啟程了,”馬庫斯勾起嘴角,“而且,你也不用擔心,我們本來就不需要安置這些人?!?/br> 封振眉頭一皺,“這話是什么意思?” 馬庫斯雙手扶上船欄,注視著還在走進船艙的人群,表情逐漸變得陰冷,“這是我敬獻給我們至高無上神的禮物,最虔誠的信徒,最潔凈的鮮血。我們偉大的黑暗之主,注定要在無邊血池中,重現昔日之神的榮光!” 第126章 海戰(修) 當岳陽一行人來到戈爾登島時, 碼頭上的人群還沒有完全散去。 明日號、阿特萊特號與銀色鱘魚號先后靠岸,人群有輕微的sao動,但很快又恢復了沉寂, 每個人的臉上都只剩了聽天由命的茫然和麻木。 “這是出什么事了?” 顧城想攔住個人打聽打聽,可每個經過的島民都瑟縮著肩膀,小心翼翼地躲避著。 “那是——”岳陽一眼看到了前方癱坐在地上, 遙望著遠處海面的女人。 他記得這個女人, 是那個叫盧克的小男孩的mama。上次他們來到戈爾登島時,那個叫盧克的小男孩, 從他這里拿走了一塊兒巧克力, 后來被昔日之輝神殿的修士帶走了。 “女士,你怎么了?”岳陽跑過去, 想扶女人起來, “盧克呢?您還記得我嗎?” 女人抬起了頭,看到了岳陽的臉, 她有一瞬間的猶豫, 但很快, 目光堅定了下來, “先生!先生,你救救盧克, 救救我的孩子吧!” 女人死死抓住了岳陽的手, 岳陽把她扶了起來, 眾人這才從女人口里, 知道了島上最近發生的事。 昔日之輝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拋棄了戈爾登島, 他們不僅在幾天內搬空了神殿, 還挑選了一大批信徒帶走,盧克就在其中。 “是神拋棄了我們, 我們是罪民?,斆?,你應該為盧克感到高興,他是被神選中的孩子?!庇新愤^的老人聽到幾人的對話,嘆著氣對哭泣的瑪米道。 瑪米流著淚搖頭,“不,那不是我們的神,我不相信他們!那種需要用信徒的血來侍奉的神,怎么可能善待我的孩子?” 岳陽一行人都愣住了,周圍的人陸續停下了腳步,無聲地望著這位絕望的母親。 其實,久經折磨的戈爾登島民內心都隱隱清楚,昔日之輝是個多么可怕的教派??伤麄儧]有選擇,在連續的屠殺和大火后,他們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遺棄。路過的幽靈船要么冷眼旁觀,要么搶奪擄掠,沒人能拯救他們,他們只能信仰黑暗…… “我答應你,”岳陽的聲音鄭重而清澈,“我們會救回盧克,救回島上的人?!?/br> 越來越多的人聚集了過來,他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這位年輕的船長。 但絕望的瑪米此時只能緊緊抓住岳陽的手,“謝謝您,謝謝您答應我的請求?!?/br> “年輕人啊,不要沖動,他們有很多條幽靈船啊,”有老人試圖勸阻。 岳陽一笑,回頭看向碼頭,“我們也有很多條!” 灰蒙蒙的海面上,原本不太顯眼的船,一夕變得高大壯闊,重新揚起的風帆上,一朵純黑色的滴血玫瑰映入眾人的眼瞼。 “是阿特萊特號!” 人群中,不知是誰高喊了一聲,人們麻木的雙眼,瞬間甭發出了光彩,緊接著—— “是尤無淵閣下!” “是統帥大人來救我們了!” 人群奔走相告,數不清的身影涌上碼頭,吶喊、哭泣與歡呼交雜成一片。這座幾乎要徹底墮入黑暗的島嶼,終于再一次煥發出了勃勃生機。 瑪米也擠在人群里,目送著踏浪而去的幽靈船。 她沒有看向萬眾矚目的海軍統帥,而是一直望著與尤無淵并肩站在船尾的年輕人。 “愿永恒迷霧庇護您,”瑪米雙手交握,虔誠地低下了頭。 xxxxx 瘋狂克勞德號是馬庫斯的幽靈船,是一艘古老的英式三桅船,在晉升圣者級后,馬庫斯就被派遣到了戈爾登島,作為昔日之輝滲透圣光海域的前導站。 馬庫斯十分重視這次的任務,希望能借此獲得圣堂的全力支持,讓瘋狂克勞德號有接近傳說級的機會??蓻]想到,他在戈爾登剛剛立穩腳跟,竟然就要被迫撤離,一切努力瞬間化為烏有。 這也是為什么他堅持要帶走一批信徒的原因,他不能空手回到圣堂,他還需要下一次機會。如果沒有圣堂的幫助,他的幽靈船想要再進一步,簡直難如登天。 狹窄的船艙里,信徒們縮在地板的各個角落,他們連站立都不能,雙腿也伸不開。除了艙門下的一點縫隙能透進一點細微的光線,這里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盧克僵硬地抱緊膝蓋,一只手緊緊攥著另一只手的手腕,那里還有些細小的傷口沒有完全長好。每次觸碰,他都仿佛再次回到了神殿的凈化室里。那個狹小幽暗的房間,那根不知什么時候會落下的木刺,那一聲聲除了自己,沒人能聽見的絕望哀嚎。 “我們會被帶到哪里???” 黑暗中,終于有人開了口,但是過了許久,都沒有人回答。 影子號上,封振總有些不安,他們的船走的太慢了…… “克勞德號上已經開始準備‘侍奉’了,馬庫斯船長說,只要完成儀式,剩下的都扔進大海里,船很快就能加速?!贝蟾卑参糠庹竦?。 封振繃緊了下巴,扶著船欄的手,又下意識地收攏了幾分,他內心多少有些不適。他知道馬庫斯的打算,這個瘋狂的傳教士根本沒把戈爾登的島民當成真正的信眾,在馬庫斯眼里,這些人就是移動的血包! 封閉的艙門被打開,盧克的眼睛被突然而來的光線刺的睜不開,幾個穿著黑色長袍的修士走了進來,他們身后飄著食物的香氣。 “黑暗將賜予我們永恒的光明,我們將在昔日之光的照耀下享用面包、牛奶……” 修士們帶走了最外面幾個信徒,艙門重新關上,剩下的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我們可以吃東西了?” “聽到了嗎?,面包、牛奶……” “愿昔日之輝永遠庇佑我們……” 盧克聽著周遭興奮的議論聲,只是又按了按手腕上的傷口,把頭埋得更低了些。 克勞德號的甲板上,修士們冷漠地端上新鮮的食物。 被固定在椅子上的信眾貪婪地嗅聞著香甜的面包,鮮紅的血液正沿著透明的膠皮管流進木桶里。 他們的皮膚在逐漸變得青白,眼神越發空洞,但他們的神情仍然是幸福和滿足的。他們在期盼著一切結束,期盼著神能賜予美味的食物。 馬庫斯高高地站在艏樓上方,冷笑地注視著儀式的進行。一個漆黑的影子猶如地洞中的蝙蝠,漂浮在他的身后。那是個穿著寬大修士袍的極瘦的男人,蒼白的臉隱藏在凌亂的長發后面,他手里拖著沉重的鐵鏈,喉嚨里不斷溢出“喀喀”的怪聲。 “這些都是神的羔羊,克勞德,不能成為你的祭品?!?/br> 這個怪異的男人就是馬庫斯的船靈,他與馬庫斯一樣瘋狂,對生命和鮮血異常的偏執。 甲板上,有兩名修士走到木桶旁邊檢查了一下,將其中一名信徒從椅子上解了下來。 “看來,今天的羔羊都太過瘦弱……”馬庫斯看著修士將人拖走,有些不滿地皺了皺眉。 腥臭的木桶遲遲沒有裝滿,垂落的膠皮管下滿是斑駁的血跡,儀式一直在進行,修士們把人帶過來,又把人帶走,甲板上一直很安靜。 馬庫斯漸漸有些焦急,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身前的欄桿。他的情緒影響著船靈,克勞德開始拖拽著鐵鏈不耐地在船上移動。 突然,一縷奇怪的白霧飄過他的鼻端! “吼——” 沉重的鐵鏈被甩向半空,伴隨著克勞德的怒吼! 馬庫斯仿佛在夢中驚醒,突然發現,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竟然置身在一片白霧中。而甲板上的儀式,只是一片漂浮在白霧中的幻影。 “阿特萊特!” 白霧中,阿特萊特浮在半空,現出身形,向馬庫斯和克勞德微笑著抬了抬禮帽。 克勞德再度怒吼了一聲,寬大的修士袍展開,直奔半空中的阿特萊特。 馬庫斯知道自己中了幻術,轉身想跑,可剛一回頭,就看到了一片血紅! 無邊的血池上,尤無淵握著藍寶石手杖,左眼熠熠生輝。 馬庫斯繃緊了下巴,他必須要應戰了。哪怕阿塔大人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們不要與尤無淵正面沖突,但此時此刻,逃跑就意味著死亡。 此時,真實的海面上,一場混亂的海戰也已開始。 數不清的黑色炮筒對上了明日號和銀色鱘魚號,巨大的水花在轟鳴聲中炸開,船體劇烈震動,海水不斷從空中砸向甲板。 岳陽一行人借著阿特萊特的幻術,已經救下了不少人,此時人群慌亂不堪,隨著船體搖擺,很多人幾乎要落進海里。 岳陽努力高喊著維持秩序,船員們引導著人群躲進船艙。 明日號的船頭,用容成氏的頭骨做成的船首像,第一次發揮了它強大的威懾與庇護能力,讓明日號在火炮的輪番轟炸中,幾乎沒有受到致命打擊。 不遠處的海面上,影子號靜靜地矗立著,封振站在船頭,一言不發地望著被多艘幽靈船包圍在中間的明日號。 “船長,克勞德號被阿特萊特牽制住了,對方只剩兩艘船,看起來等級并不高,我們是不是——” “撤退?!?/br> 話還沒說完的大副一時愣住了,他有點兒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可下一秒,封振轉過頭,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語氣不容置疑地又說了一次,“撤退,馬上!” 明日號上,被救下的信徒已經基本轉移進了船艙里。白雪兒和巫天慧忙著為傷員處理傷口,人群驚魂未定,很多還摸不清狀況。 周圍火炮聲暫歇,但海面突然涌起巨大的海浪,岳陽跑到一側的船欄探頭看去,一艘狹長的船體正飛速向他們靠近。 “是鯊魚喬治號!” 顧城也跑了過來,他一眼就認出了那艘船,“要小心,鯊魚號很擅長海戰!” 顧城的話音剛落,岳陽已經看到了沖破濃霧的鯊魚喬治號,它船體細長,兩側布滿鐵刺,船頭仿佛猙獰的鯊魚嘴,已經向明日號張開了巨口。 “船體攻擊是鯊魚號的技能之一,它就是為海戰而生的,光靠船首像的庇護功能我們根本躲不過去!”顧城在一片海水喧囂聲中朝岳陽大聲喊道。 岳陽握緊了船欄桿,腦中數個想法一同劃過,但此時都沒有多余的時間了,“安冉——” 明日號在海面上倏地劃出一道白浪,安冉在成為船靈后,魂體凝實了很多,他對明日號的控制有時甚至能超過做船靈時的尤無淵,只是與船長的聯系比不上岳尤二人的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