齒痕 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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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舊情人?”仇野明知故問,坦然大方地回頭看向談斯雨,盯著,眼底吊兒郎當的戲謔,逐漸被某種翻涌情緒取代。 三人呈一條直線,對峙,僵持。 曾與談斯雨并肩十年有余的關書桐,如今在他對立面,在離他最遠的地方。 中間隔著一個仇野。 “還真是?!背鹨扒枚ńY論,渾不在意地勾唇笑笑,一副勝利者洋洋得意的嘴臉。 啤酒泡沫漲得肚子難受,關書桐假裝什么都不知道,起身去女廁。 再出來。 洗手臺安置在男女廁中間,她咽下喉嚨深處上涌的氣泡感,蔥白手指一挑,沁涼水液即刻從龍頭傾瀉而出。 少年磁性聲嗓隨悅耳水聲一并流入她耳朵: “就因為她碰過那套首飾,所以你迫不及待要拿回來?!?/br> “我媽的就是我的?!?/br> 關書桐言之鑿鑿,抬眼,目光灼灼地盯向對面的鏡子。 鏡中映出兩道高瘦身影,一明,一暗,她在前,談斯雨在后。 兩人眸光都銳亮,生著不加掩飾的鋒芒。 他雙手插兜,一派閑云野鶴的懶散模樣,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頭頂的冷白燈光罩下來,他英俊面龐愈發清晰。 “嗯,我也這么想的?!闭勊褂暧枰哉J可似的點了下頭,“所以你不用擔心挨處分了?!?/br> “用不著你幫我說情?!?/br> 他一眼洞悉她想法:“不想欠我人情?” 關書桐覺得好笑:“我跟你很熟?” 談斯雨挑了下眉,表情頗具玩味,從鏡中看回她的那個眼神,分明是“你在說什么傻話”的嘲弄。 最后一步,他站定,兩人肩袖若有似無地擦碰著,開口,一句話撕破那層薄如蟬翼的窗戶紙: “青梅竹馬親過嘴,還差點鬧到結婚開房,你說熟不熟?” 第2章 雨汛 ——你說熟不熟? 最后的反問落下,空氣瞬間凍結成冰,連輕微的一絲夜風都消失。 關書桐不想說。 面對事實,也是真的無話可說。 但她不爽。 非常非常不爽。 尤其是在談斯雨這混蛋故意刺激完她,好心情毫不掩飾地擺在那張帥臉上時。 水流還在“嘩嘩”作響,卻怎么也澆不熄她心底被他撩起的熊熊烈火。 她伸手,手掌裹住出水口的剎那,水液“呲——”地向上斜飛出去,形成一片迷蒙的水霧,濺濕她手腕的同時,也撇了幾絲到他身上。 水漬瞬時在他白襯衫洇開,在進一步擴散前,他眼疾手快地上手攫住她的手,握緊。 水液飛濺的方向順勢一轉,“呲呲”全澆灌在對面偌大的鏡子上,兩人身影在流動的水幕中,清晰又模糊。 她的手被水浸得冰涼,而他覆在她手背上的那只手,掌心卻仍是溫熱。 她能清楚感受到他修長骨節的遒勁力道,或許他也被她手骨硌得不太舒服。 總之,誰都沒松手。 有點曖昧,但更多的是針鋒相對。 “幼不幼稚?”談斯雨這么說她。 關書桐反唇相譏:“你不幼稚,你抓著我不放?!?/br> 她已經那么努力避開他了。 從東山郡搬出來,從國際部轉本部,也不再和過去的圈層有任何交集。 她做出那么那么多改變,曾經來去如風、當她可有可無的談斯雨,現在反而不肯放過她了。 真奇怪。 也是真有病。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彼f。 是哪種便宜? 摸了她的手,還是趁她現在身處低谷,方便落井下石? 關書桐轉頭,近距離打量他,紅唇銜著幾分譏誚,一字一頓地撂話:“王、八、蛋?!?/br> 他聽笑了,帶動肩身輕微抖動了一下,扭頭看回她的那一個眼神,藏著幾分興味。 那瞬間,仿佛一道細微電流短促地從大腦竄過,她模模糊糊地意識到,比起以前她乖乖女的模樣,他似乎對現在乖戾叛逆的她更感興趣。 男人果然就是賤,送上門的愛要不愛,就喜歡尋找刺激和挑戰——但她現在可沒心情陪他玩欲擒故縱那套。 關書桐忍不住又要腹誹他有病了。 他視線忽然在她耳后根定格,“怎么紅了?”說著話,左手還裹著她的手,右手已經伸出,食指勾開她長發。 在她耳后,是一個精巧的文身,約莫指甲蓋大小,只一個頗具設計感的黑灰拼色“g”字,邊緣泛著紅,儼然是今天剛刺的。 “疼不疼?”他問她。 指尖若即若離地擦過那一小塊敏感皮膚,仿佛螞蟻爬過,有點癢。 關書桐脊背僵硬著,不動聲色地往旁偏了點頭,避開他的觸碰,“用不著你關心?!?/br> 談斯雨:“真對我這么冷淡?” 她用沉默回答他。 “以前怎么不知道,原來你是一個這么記仇的?!?/br> “那你現在知道了?!?/br> “知道了?!彼f,望向她那雙眼,幽暗,深邃,叫人捉摸不透。 既然知道,那就離我遠點。 關書桐想這么對他說。 可話還沒脫口,談斯雨的聲音先響起: “比起以前那副虛與委蛇,極力討好所有人的傻樣,關書桐,你現在看著可愛順眼多了?!?/br> 像是一柄利刃恰如其分地落在她久病不愈的宿疾上,她被他精準無誤地剖析著。 就連他那雙令人著迷的眼睛,都在說著“看啊,我多懂你”。 關書桐心尖兒一顫,全身筋骨都酥麻了。 他的手勁在一點一點地收,逐漸離開她手背,水流噴濺的方向跟著移動,好似落了一場雨,把兩人的小臂打濕。 “gloria,”談斯雨慢條斯理地喚著她的英文名,輕緩,溫柔,和沁涼的水液一起,在她心湖澆淋出一圈圈漣漪,“happy birthday?!?/br> 所以,他今晚特地來這一趟,就是為了這一句——gloria,happy 18th birthday。 話音落下,他的手也離開她的手,被束縛的感覺消失,自由重回她手中。 關書桐睫羽輕顫。 垂放身側的另一只手被他拉起,她視線放過去,看著他一手抓著她的手,一手從褲兜里摸出一樣東西,輕放在她掌心。 “很晚了,早點回去休息?!?/br> 這是他給她的最后一句叮囑,攏了攏她的手指,讓她把東西抓牢,他松開她的手,轉身離開。 在適合曖昧的時候調情,在絕不該多做糾纏的時候離開,進退有度,還給人留下一分念想。 關書桐一直都知道他挺會的,也一直勸告自己要保持清醒不動搖。 但是…… 她張開手掌,望著那一把蘭博基尼車鑰匙,邊緣甚至給掛了一串精美別致的珍珠鉆石吊墜。 但是,面對這樣的人,一般人大概很難不動搖吧? 關書桐隨手把東西塞褲兜里,俯身,捧了一抔水洗臉。 一個激靈后,徹底冷靜下來,她抹一把臉,折身回座位。 她到的時候,談斯雨和另兩個男生拎了打包好的東西剛走。 襯衫袖口濕得厲害,關書桐脫下,扯著兩只袖子,把襯衫系在腰間。 聽到章曼含糊不清地嘟囔:“所以,那個看著特有錢特帥的酷哥b king,就是談家那位?不是吧……這么有錢還請人來吃大排檔?!?/br> “干凈衛生的營養餐吃多了,偶爾也會想吃點垃圾食品?!?/br> 關書桐沒落座,只是撈走座椅上的鴨舌帽,重新扣回頭上。 章曼已然喝大了,仰著臉,望著她,眼睛眨巴眨巴,“所以,這個高富帥的竹馬舊情人,你吃膩了,現在也想吃點別的?” 她問得挺有意思,關書桐答得也挺有意思: “我沒胃口,什么都不想吃?!?/br> 天色黑,關書桐的襯衫也是暗色的,醉得七葷八素的人沒注意到她的變化,離得近的仇野是第一個發現的: “你襯衫怎么濕了?” 關書桐:“洗手不小心弄濕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