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初雪之后， 文人墨客為展現其才華，時不時的舉辦賞雪宴。

    坐在亭子里煮雪烹茶，吟詩作對， 別有一番滋味。

    大顯才子不少， 京城里更是有出了名的才女們。

    比如琳瑯買零嘴時聽見路人嘴里討論的那個姑娘。

    李府四姑娘。

    琳瑯只覺得對方的名號怎么這般熟悉，想了好一會， 她忽地面色奇怪起來。

    “指揮使的婚事定下了，聽說是那位名滿京城的李姑娘?！?/br>
    是啊， 她怎么能忘了， 對方就是孟旭升的那未過門的妻子。

    聽聞李姑娘才華橫溢， 是個妙人。她不曾見過，但想來應是才貌雙絕的好姑娘。

    琳瑯自打有記憶起， 就在侯府當了死士，她不知道尋常人家的女子是如何生活的， 后來有時候執行任務便是潛伏在屋頂上，她偷窺得知，姑娘們未出嫁時會在家賞菊繡花， 和手帕交談天說地。

    若是出嫁后，便會cao持府上大小事務，閑著的時候看戲聽曲兒。

    說不上是羨慕還是什么， 琳瑯那時候想，姑娘們過著平穩安定的生活， 但被拘在籠子里， 條條框框讓她們不可行差踏錯。

    對比下來，還是像她這樣當個閑散野人來的舒坦。

    琳瑯豎起耳朵聽了一會， 才知道這場宴會去的人不少，楚桃也去了。

    那三小姐說不定也在。

    謝瑩瑩確實在， 因為她也收到帖子了。雖說謝老爺在正值壯年時辭了官，但謝家出了蘇子燁，依舊是眾人拉攏的對象。

    “哎，你知道嗎，六公主也來了?！?/br>
    楚桃和謝瑩瑩坐在亭子里，四周都點了炭爐，風口處圍了擋簾，倒是不冷。

    謝瑩瑩抬頭看了看，花園里都是女眷，瞧著不少熟人，但沒看見那位主兒。

    楚桃哼了一聲：“還沒來唄?！?/br>
    楚桃和六公主有血脈關系，楚桃的外祖母是長公主，乃是當今陛下的親姑母。當年陛下登基時，長公主沒少出力，因此陛下對待長公主一家格外的寬厚。

    楚桃去皇宮就像是去自家一般隨性，按理說該和六公主關系親近才是。但是楚桃被爹娘寵愛又繼承了父母坦率的性子，與也備受寵愛的六公主正好犯沖。

    有一次，西國使者進京，送來西國特產的貓眼寶石。六公主喜愛極了，就想和皇帝討要，留著鑲嵌到簪子上。

    可是最大最奪目的一塊已經被西國使者送給了楚桃，畢竟楚桃父親乃是西國小王，自然是要給女兒留最好的。

    這下六公主不愿意了。

    她覺得自己是公主，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子，合該用最好的。若是沒有，不要也罷。

    日積月累的，倆人之間越發的嫌隙，楚桃性子直，索性也不搭理她。

    謝瑩瑩想到這，尋思若是一會六公主過來挑釁，楚桃必然不會給她好臉色，那這場賞雪宴，怕是不會消停。

    倆人說了一會話，就聽得忽地喧鬧起來。側目往門口望過去，便見六公主被簇擁著來了。

    六公主今日打扮的格外打眼，青煙色的衣裙，裙擺處用金線暗繡蝴蝶。隨著她走動，蝴蝶翩躚活靈活現。

    外頭罩著一件月牙白薄氅，領口處一圈白狐細絨，顯得女子的臉蛋凝白氣色極佳。

    她頭上首飾繁復，行走之間叮環佩響，聲音悅耳似打在人心上，惹的眾人都停下動作，朝著她望過去。

    見自己成了眾人矚目，六公主握住手里的小暖爐，不由得暗自得意起來，還朝著楚桃的方向笑了一下。

    楚桃輕哼，嘀咕了一句：“喧賓奪主?！?/br>
    今個既然是李四姑娘請客，眾位客人自然不可奪了對方的風頭，連楚桃都挑著素凈顏色的衣裳，首飾也化繁為簡。

    再說，李家今天不止這一場，隔著一個花園水榭，李四姑娘的哥哥做東，邀了不少好友相聚，聽說李四姑娘那位未婚夫也來了。

    沒瞧見她今日打扮的格外耀眼嗎？想來是合計著能和孟旭升見上一面。

    六公主倒好，一來就奪了所有人的目光，弄的李四姑娘臉上閃過尷尬之色。

    李四姑娘一顆玲瓏心很快就恢復如常，笑著迎了上去：

    “公主來的巧，正吩咐人取雪煮茶，南邊送來的大紅茶，滋味回甘，一會公主殿下嘗嘗?！?/br>
    李四名喚作李素環，不過外人不好叫閨名，便稱呼一聲李四姑娘。就像是外人見到謝瑩瑩，稱呼一聲三小姐。

    “大紅茶？”六公主微微蹙眉，感嘆的摸了摸自己凝潤的臉頰，道：

    “這些日子臉上干燥，不宜喝這等茶葉，彩菊，去將本公主珍藏的秋后霜取來，給眾位貴女們試試味道?！?/br>
    侍候的彩菊立馬稱是，轉頭往外去。而站在六公主面前的李素環則是有些不知所措，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

    亭子里的楚桃和謝瑩瑩道：“六公主今天怎么這么怪異？好似處處和李四姑娘作對般?！?/br>
    謝瑩瑩點頭，她也有這種感覺。畢竟到李府，說李府準備的茶葉不好，和打李四的臉沒什么區別。

    那邊李素環回過神來，立馬笑著緩解氣氛，道：

    “那便借了六公主的光，讓我們一眾人嘗嘗珍稀茗茶。聽聞秋后霜產量極少，采摘時需要少女提前十日沐浴更衣，用最干凈的手才能采摘出最好喝的茶?！?/br>
    六公主嬌笑幾聲，道：“那是自然，一年到頭也就采摘了幾斤，父皇疼愛我，多賞賜我一些，能讓我和大家共享罷了?！?/br>
    這話說的漂亮，既顯擺了皇恩浩蕩，又能說明方才六公主是無心之舉，是真心和她們分享秋后霜。

    原本寂靜的場面慢慢松快起來，六公主和李四往人群這里來。

    。

    琳瑯在街上買了不少零嘴，謝府的吃**致美味，她嘴都養刁了，買這些就是打發時間罷了。

    回去之后，琳瑯見小院里已經支起了藥爐，上頭藥鍋正咕嚕嚕的冒泡。

    這是蘇大人弄的？

    出來之前謝夫人給她拿藥材包，說是讓她幫忙熬藥，看著蘇子燁將湯藥喝了。謝夫人說，他舊疾發作，起碼要喝十天的湯藥才成。

    小爐子冒出紅紅的光，琳瑯湊近后借著熱度烤手，隨著手心變暖，琳瑯不由得想到蘇子燁。

    她在當錦衣衛的時候就總是能聽見他的大名，不止是因為他是大理寺的人，更是因為他為人清正善良。

    于琳瑯來說，她從未設想過有一天會和他走的這般近。

    他就像是天邊的太陽，而她站在地上努力伸手也碰觸不到。

    琳瑯笑著垂下眼眸，心想自己現在算是碰到太陽了吧，溫暖的感覺真的讓人舍不得放開手。

    “你回來了？”

    身后傳來腳步聲打斷了琳瑯的思路，單騰快步走進來，掀開藥鍋看了一眼，他道：

    “這藥估計要煎一會，等晌午吃完飯正好喝?！?/br>
    單騰一副極為熟悉的樣子，琳瑯站起身子，問他：“你也知道蘇大人身上舊疾？”

    單騰放下蓋子，自然而然的答道：

    “知道，就是那年寒冬臘月，我和大人去城外莊子查案，當時人手都去搜嫌犯了，沒人注意到池塘邊上有個稚童在玩冰。薄冰一踩就碎，那孩子掉水里呼救，蘇大人想都沒想，直接跳進水里救人?！?/br>
    “天太冷了，一入水渾身都被凍僵，那個稚童已經面色發紫，大人將他送上岸，自己差點沒上來?！?/br>
    光是聽單騰描述當時的場面，琳瑯一顆心都揪起來了，她迫不及待的問道：

    “然后呢？”

    單騰伸手往爐子里又放了一根木柴，道：“然后我找人沒找到回來稟報，就看見大人一手扒著水邊的枯草，眼看著就要沉下去了?！?/br>
    說到這里，單騰眼里閃過自責，聲音也低了下來。

    “若是我早一點回來，興許大人也不會落下病根?！?/br>
    一旁的琳瑯什么都沒說，單騰將最后一塊木柴放入灶膛里，他道：

    “我先回去了?！?/br>
    琳瑯頷首，看著單騰離開。

    認識時間久了，她發現單騰他們都極為敬重蘇子燁。隨后琳瑯扯開一個笑容，眼眸彎彎的想，她也很敬重他。

    這邊單騰取了一個暖手爐拿著，直奔存放卷宗的屋里。

    屋里灰塵大，因此窗戶開了一條縫隙，寒風呼呼往里鉆，顯得屋里比外面還要冷。

    而在滿是灰塵的架子后面，站著一個長身玉立的青年。他眉眼昳麗，唇角翹起微微的弧度，像是在笑。

    單騰感嘆，不怪蘇大人剛任職時，大理寺門口過路的人多了不知幾何，尤其是未婚嫁的小姑娘們，都紅著臉探頭往里看。

    自己沒有meimei，若是有的話，也不免惦記這等仙姿玉骨的人物。

    “大人，”單騰晃晃腦袋將不切實際的想法甩走，道：“您先歇著暖暖手，我來整理便好?！?/br>
    那日他們取了很多卷宗出來，看完的及時歸還，免得臟了丟了不好。

    蘇子燁讓開地方，用帕子捂嘴低低的咳嗽幾聲。

    他向來愛潔，用的帕子也雪白一塵不染，在帕子角處繡著小小的竹葉，瞧著清新文雅。

    眼見著蘇子燁咳的厲害，單騰道：“大人，您先回屋里歇著，這里太冷，會加重病情?！?/br>
    蘇子燁掃了一眼，見沒有幾份了，便頷首離開。

    到了房里后，角落里燒著炭盆，屋里雖不像家里那般暖和，但也不至于凍的人發抖。蘇子燁覺得喉嚨里的癢意好了不少，去水盆處將手洗干凈。

    擦干之后，那邊忙活的單騰也回來了。

    冷不丁進屋里打了個哆嗦，單騰道：“一日比一日冷了，也就晌午的時候日頭大，能暖和一些?！?/br>
    接著又道：“大人，您說那個極樂香描述的香味是真的嗎？剛聞時猶如清新雨后，過會就變成幽幽茶香，最后慢慢的形成一股不知名的香氣，沁人心脾，讓人如癡如醉?！?/br>
    單騰說的是卷宗上關于極樂香的描述。

    “記錄的乃是那些已經聞過香氣之人所說，這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好的思路?！?/br>
    蘇子燁拿過手邊的一卷發黃卷宗，打開后又看了一遍上頭記載的幾個地址，單騰湊過來，道：

    “大人，這些地方都派人去了，估計這幾日就能有消息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