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蕭見琛看他,那張戴了假面的臉面無表情。 “枝枝,我覺得沈碎溪說的沒錯,一來,教主夫人至今沒有露面,尚不知生死,二來,如今流云教沒有天神燈庇佑,過幾日同武林正道對上,若是贏了還好,若是輸了,豈不是會有不少人因此喪命?!?/br> 花酌枝也跟著蹲下,往蕭見琛那邊挪動兩步,“所以……” 蕭見琛難得嚴肅:“不如就聽他的,先闖進院子,找到教主夫人再說?!?/br> 花酌枝幾不可聞嘆了口氣,“我到現在都想象不到,齊大哥會對云夫人做什么事,琛哥哥,如果是你,會將我關起來嗎?” 蕭見琛想都沒想就否認了:“自然不會,你是個活生生的人,被那幾個老頭子困在南疆已經夠辛苦了,我費盡心思想帶你出來,是要陪你去見月、見風、看天、看地,不是把你從一個牢籠帶進另一個牢籠?!?/br> 花酌枝感動之余愈發困惑:“可對于齊大哥來說,云夫人也是他想陪著走遍天下的人,我方才還在想,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br> 話音剛落,兩人身后突然傳來一道“簌簌”聲響,花酌枝警覺地轉過頭去,盯著輕微晃動的草叢,小聲喝道:“誰?” 那邊沒再傳出聲音,對方或許已經離開,也或許被花酌枝這一聲嚇到不敢再動。 就這么兩廂僵持片刻,花酌枝正要起身去看看,卻被蕭見琛伸手攔下,“我先過去,你跟在后頭?!?/br> 蕭見琛放緩腳步,輕輕走至草叢前,而后轉頭同花酌枝交換過一個眼神。 花酌枝右手探入自己懷中,握住圓圓的蠱盅,沖蕭見琛點點頭,示意自己準備好了。 蕭見琛深吸一口氣,猛地撲過去,將遮擋視線的藤蔓掀開,花酌枝正要把蠱蟲往那邊丟,可看清里頭蹲著的小人兒,手又生生收了回去。 那是個身著錦衣的小姑娘,五六歲的樣子,梳著雙髻,因為在草叢里鉆來鉆去,白凈的小臉上黑一道灰一道的。 蕭見琛僵了會兒,附耳過來,“枝枝,這是不是那姓齊的家里閨女?” 花酌枝“嗯”了一聲,他走上前去,蹲在小姑娘跟前,放緩嗓音,慢吞吞道:“昕昕,你還記得我嗎?” 剛問完,花酌枝想起自己現在戴了人皮面具,在昕昕眼中,這樣一副面孔必定十分陌生。 果不其然,昕昕又往后縮了幾下,眼中滿是警惕。 “別怕?!被ㄗ弥膽牙锾统鲆恢痪碌暮砂?,遞到昕昕跟前,“昕昕還記得這荷包嗎?上次花小叔來流云教時送過你一個?!?/br> 看見熟悉的荷包,昕昕遲疑著點了點頭。 “不要害怕,我是花小叔的朋友,來流云教做客的?!?/br> 花酌枝伸過手去,“里頭臟,昕昕先出來?!?/br> 昕昕看看花酌枝,正要出去時,又往蕭見琛那邊瞥了眼。 花酌枝連忙解釋:“別怕,他也是花小叔的朋友?!?/br> 蕭見琛糾正:“我是你嬸兒?!?/br> 花酌枝:“……” 昕昕卻突然對蕭見琛來了興趣,她主動走出來,仰頭看去,聲音稚嫩:“你是嬸兒?” “對??!我跟你花小叔明媒正娶,名字都上了婚書的,你得叫我一聲嬸兒?!闭局v話不方便,蕭見琛又蹲下去,這下剛好同小姑娘平視,“你叫聲嬸兒來聽聽,我叫你花小叔再送你一個荷包?!?/br> 昕昕脆生生道:“嬸兒!” 蕭見琛別提多開心,直接把花酌枝手里的荷包搶了過去,轉手塞進昕昕手中。 花酌枝跟著蹲下,細細拍去昕昕肩頭的枯葉,同她打聽道:“昕昕,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兒,你娘呢?” 提起云念婉,昕昕嘴角忽地下彎,緊緊抿起。 “昕昕?你知道你娘怎么了,對不對?” 昕昕一聲不吭。 后面不管花酌枝如何追問,昕昕沒再講話,只是低頭捏弄手中的荷包。 花酌枝跟蕭見琛兩人皆是怔愣。 方才他問及云念婉,昕昕沒點頭也沒搖頭,應當是知道,卻不敢說。 “小主子!小主子!” 不遠處傳來幾聲呼喊,沒多時兩個婢女從屋后跑了過來,瞧見昕昕時狠狠松了口氣。 “小主子,您怎么在這兒,叫我跟綠盈好找?!?/br> 花酌枝拉著蕭見琛站起來,后退一步。 婢女上前來牽起昕昕的手,朝花酌枝二人點頭示意后便神色匆匆離開。 待人走遠,蕭見琛問:“怎么了?” 花酌枝終于察覺出事情的嚴重,他咬了咬唇,回道:“昕昕身邊的婢女也換了,從前不是這兩個?!?/br> 蕭見琛若有所思:“那就是親近的人都換了個遍?!?/br> 花酌枝拽了拽蕭見琛的袖子:“走!” 第86章 二更 兩人回到落腳的院子,剛好碰到從另一邊回來的沈碎溪和陸繁。 “我方才跟陸繁出去打聽了幾句?!鄙蛩橄獕旱蜕ひ?,轉身將門閉了,“云夫人就在那院子里,這件事教中都知道,據說云夫人得了癔癥后整日吵鬧,還會傷人,所以不得不將她關在里頭,齊教主每天三次親自送飯,夜里還會過去過夜?!?/br> 陸繁把這件事同步告訴蕭見琛,然后補充道:“問再多他們就不肯說了,說白了這是齊教主家的私事,所以不愿叫我們幾個外人知道太多?!?/br> 蕭見琛恍然:“那這樣看來,上山那天房明渡就透露這個消息給我們,也是擺明了要我們好自為之,不要多管閑事?!?/br> 沈碎溪突然碰碰花酌枝的胳膊,給他一個篤定的眼神。 花酌枝明白。 不能再等了。 沈碎溪提議:“不如等流云教下山迎戰雙劍門時再動手,到時候教中人最少,我們也能輕松些?!?/br> 誰知花酌枝同蕭見琛異口同聲道:“不行!” 陸繁被兩人聲音驚得心臟撲通跳,“哪里不行?流云教這么多人,個個武功高強,真要硬來還不知道誰占上風?!?/br> 他半吊子武藝就不用說了,蕭見琛更是什么都不會,這次上山韓充就帶了十幾個人,打是打不過的,總不能全靠沈碎溪一人拖著吧? 想到這里,他眼帶擔憂看了眼沈碎溪。 萬一磕著碰著怎么辦? 蕭見琛一巴掌拍在陸繁后腦勺,叱道:“流云教的燈都沒點,這么多人下山去送命嗎?” 陸繁支支吾吾:“又不是故意不給他們點,不是點不起來嗎?” 幾人突然緘默下來,沈碎溪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微微挑眉,“如何?不想等他們下山就算了,那我們今晚就動手?!?/br> 反正于他來說,人多人少都一樣。 陸繁琢磨半天,道:“齊教主夜里還要回院子,若是能找個由頭牽扯一下他們最好了?!?/br> 正沉默著,院門被敲響,陸繁過去開了門,來人正是房明渡。 他呵呵一笑,拱手見禮:“昨夜實在是太晚,來不及為韓大人接風洗塵,所以教主今晚特意于明義堂設宴,邀韓大人赴宴吃酒,勞煩幾位幫忙轉告一聲?!?/br> 陸繁揚起一個假笑:“房管事放心,一定傳達到?!?/br> 房明渡笑得比陸繁更假:“多謝多謝?!?/br> 院門關上,陸繁木著臉道:“牽扯住了?!?/br> “哪還等什么?”蕭見琛往半空中揮了下拳頭,熱血沸騰:“干!” 七人重新聚首,蕭見琛代替花酌枝的位置,思路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諸位,今晚齊向云要設宴吃酒,對我們來說正是個好機會,下面我來布置一下各自的任務?!?/br> 王文才在一旁給沈碎溪譯說,受蕭見琛情緒影響,聲音也越來越大。 “你小點聲?!笔捯婅〉伤谎?,繼續道:“韓兄帶小桃子赴宴,想辦法給齊向云多灌酒,盡力將人拖住?!?/br> 韓充同小桃子對視一眼,勾唇笑笑,“拼酒?放心,我叫他站著來,躺著回?!?/br> 蕭見琛自然是放心韓充酒量的,他轉向王文才,吩咐道:“王文才,你去后山找個沒人的地兒……” 王文才用力點頭:“找個沒人的地兒!” 蕭見?。骸胺呕??!?/br> “?”王文才以為自己聽錯了,轉頭看了花酌枝一眼:“放……放火?燒山?” “你傻呀!”蕭見琛啐他一聲:“找個空地,撿些柴火來,只要這邊能瞧見火苗就成?!?/br> 王文才吞了吞喉嚨:“好……” 蕭見琛不放心他,特意叮囑道:“一定找個空地,若是真的將山燒了,不光流云教,我們一個都跑不了?!?/br> 王文才也怕,但蕭見琛給的任務不敢不做,只得弱弱應下。 最后,蕭見琛將目光轉向沈碎溪,還未等吩咐,沈碎溪已經站了起來,“不用說了,我知道,院子外面的人就交給我吧?!?/br> 蕭見琛還是多說了一句:“韓充拖住齊向云,王文才那邊能牽扯近一半的人,剩下的就全靠你了?!?/br> 見沈碎溪要一個人去引開院子外的人,陸繁坐不住,他高舉雙手問道:“那我呢?碎溪一個人怎么能行?我跟他一起去!” 蕭見琛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陸繁,本殿下很需要你,你怎么能在這個時候離開本殿下呢?” 陸繁先是一怔,而后為自己的見色忘友而羞愧:“殿下,我——” 蕭見?。骸澳谴白佑袃扇硕喔?,沒有你本殿下如何爬上去?” 陸繁:“……” 不等陸繁反應過來,蕭見琛拍拍手,神情愈發嚴峻,“諸位,我們的目的是送枝枝見到云夫人,成敗在此一舉,但本殿下相信,有大家相助,定能成功!” 此言一出,韓充露出一個囂張的笑容,一旁的小桃子也躍躍欲試,王文才則憂心忡忡,生怕自己一把火把整座山燒了。 沈碎溪悠閑自得喝起茶來,陸繁看看自己右手的沈碎溪,又看看左手的蕭見琛,左顧右盼中神色猶豫,蕭見琛那邊已經摩拳擦掌準備大展身手。 只有花酌枝一個人心不在焉。 他尚且不知那個院子里等待他的會是什么,若沒什么大事還好,若是窺見什么足以顛覆眾人認知的秘密,他又該如何面對齊向云? “枝枝?!笔捯婅∽ёЩㄗ弥Φ男渥?,往他手心里遞了一樣東西,“這把刀你拿著,若那云夫人真是得了癔癥隨意傷人,你還能用來防身?!?/br>